桑念举着手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像被突然按下暂停键，整个人完全愣住。
店里声音渐渐热闹起来，逗猫声、招呼声、她这么举着手机对着人的动作，已经引来好几道视线。
林乐扬不得不出声叫人：“桑念。”
“嗯。”她还有点没回神，语气非常干，将干坏事的事实写在脸上。
那猫绕着脚晃悠两圈，蹭了蹭，林乐扬手指勾着下猫下巴，抬眸看人，“你……”
他本意是想问，你还要这么举着手机举多久，是不是要先收起来下，或许是否需要换个角度再拍。
就见桑念动了下，然后对着猫“咔嚓”拍了几张照片，说：“我给猫拍照，这只猫是店里的店宠，一直很想拍几张的。”
她表情很是淡定自若，就是脸颊的红晕泄露了此刻的不自然。
林乐扬愣了下，片刻，嘴角带起一点笑意，问：“好看吗？”
桑念：“……好看。”
他直起身，看向桑念的目光里有笑意，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这话到底是在问猫，还是在问他自己。
桑念只当是前者。
那猫绕了一圈，抬起头对着桑念喵喵叫了声，从桌底溜走，只留下对面一个面红耳赤还故作镇定的人。
为保证话语的可信程度，她抿唇，虚张声势道：“你想看看吗？”
“什么？”
“猫的照片。”
林乐扬显然默认了她给自己的台阶，没揭穿她拙劣的演技，话里意有所指，“你肯定拍得很好。”
桑念点点头：“我拍照技术还可以，回去发给你看。”
“好。”
林乐扬笑了下，低头在回复消息，大概是怕她尴尬，特意留给她空间自己恢复。
而方才的镇定消耗完，桑念只剩下羞窘，好在她掩饰得很好，自认为没有泄露出分毫。
桑念抬头瞟了一眼，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
假如现在地上有个洞，她一定会二话不说钻进去。她感觉方才周遭的空气中，就明晃晃写着“尴尬”两个字。
真的是又窘迫又尴尬。
她只是觉得，那样的光线和人，实在让她心动，脑子里没有其他，只想着，一定要记录下来。
结果弄巧成拙。
在林乐扬眼里，自己的形象大概已经要减掉好几分，外面遇见还能说是巧合，再加上方才的拍照，追人计划估计要被迫滞后。
可她发誓，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觉得林乐扬很好看。
桑念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低眸沉思，开始自我检讨。
以后不管再无法自控，一定要谨记，提前征得对方的同意。
虽然林乐扬似乎真的当成她是在拍猫而已，表情自然，语气如常，反而是自己，表现得不够淡定。
要不要道歉？
可是刚刚自己又否认了。
桑念有些纠结。
“分析课的作业完成得怎么样了？”
“嗯？”
桑念抬头，愣了下，才道：“差不多完成20%，主题已经确定，资料大家也都在收集，晚点我会将进度和接下来的分工发群里。”
林乐扬笑了下，说：“我的意思是，不要全部一个人搞定。”
桑念瞄他一眼，说：“没有。”
她补充：“都有分工的。”
林乐扬点点头：“那就好。”
他低着眼睫，喝了口柠檬茶，有猫从旁边经过，翘着尾巴晃晃悠悠地走过。
窗外偶有行人路过，墙边的蔷薇开得热烈。
桑念感觉今天的天气异常好，不知道是不是面前坐着林乐扬的原因。
这样的场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
虽然只是巧合遇见，林乐扬可能只是没好意思拒绝她；还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又是尴尬窘迫又是慌忙补救的，但他好像也没有很在意。
桑念此刻的心情就跟外面的蔷薇一样，羞怯的同时又很绽放。
忍不住吸了一大口奶茶。
林乐扬问她：“还想吃点什么吗？”
甜甜的奶茶充盈着口腔，草莓果酱刚好的微酸稀释掉过度的甜腻。
桑念咬着吸管，咽下布丁，摇头：“没有了。”
林乐扬问：“还有什么安排吗？”
桑念看了眼时间。
一杯奶茶已经见底，光线也从地上爬上桌面。相对论是那么贴切而玄妙，桑念看了眼时间，完全没有感觉，两人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
桑念想起对方应该还有事，立即道：“我们回去吧。”
林乐扬看着她，犹豫了下，问：“还是你想再坐会儿？”
桑念目光落在他脸上，移开一点，说：“已经够了。”
然后伸手将发丝拢到耳后，用来掩饰此刻的不好意思。
未等林乐扬说话，马上道：“走吧。”
两人走出咖啡店。
外面天气晴朗，天高云淡，正如桑念此刻的心情，轻快，愉悦。
她问：“我们怎么回去？”
林乐扬转头：“你想怎么走？”
“地铁怎么样？”桑念觑他一眼，提出建议，“二号线有经过海边，景色特别好看，你可以看看。”
也没有考虑，对方是不是早就已经观赏过。
林乐扬点头 “可以。”
刷卡，进站。地铁人不多，但也没有多余的位置，两人站在靠门边的位置，一前一后。
桑念扶着把手，垂着眼睫，又有些紧张。
诚然，林乐扬在刚刚那么尴尬的局面上，也没有让她不自在，此刻两人面对面站着略略拥挤的车厢里，她却感受到一点脸热。
大约是这样不说话的场景，本身就容易滋生出让人紧张的氛围。
林乐扬站在她前面，运动外套前襟敞开，露出里面穿着的白色t恤，对方脖颈修长，喉结突起，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清瘦。
从她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林乐扬清晰的下颌线，以及平平的唇线。
他低着头正在看手机。许是察觉视线，林乐扬眼眸动了下，转过来。
桑念想不到有什么有趣的话题，只能问：“你是经常在周末的时候出来吗？”
两人没有同班，遇到的机会本来就少，而林乐扬更是经常有空就往校外跑。
打听到的信息中，对他无一不是好评，唯一的一点不足，或许也不算——那就是林乐扬经常往校外跑，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桑念没有窥探别人**的爱好，她只是下意识问出口，说完反应过来，补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方便说也可以。”
“没有不能说。”林乐扬解释，“我在校外有份工作，周末有时候需要过来。”
所以才频频往外跑。
桑念微微睁大眼：“工作？”
大约是她表情太过惊讶，林乐扬笑了下，说：“是正经的工作。”
“我没有说不正经的意思……”桑念连忙解释。
主要是因为桑念家里虽不是富裕非常，但也衣食无忧，从小到大，收到的零花钱压岁钱奖学金加起来，已经有一笔不小的数目，可以算是个小富婆了。
完全没有想到，还有人需要兼职这一事实。
难怪。
她的目光里有钦佩，语气发自内心的真诚：“你好厉害。”
“厉害？”林乐扬觉得有些好笑，“这有什么厉害的。”
桑念说：“如果要我去工作，我是万万不行的。”
林乐扬挑眉：“但你成绩好。”
确实，要论成绩的话，桑念是有目共睹的优秀，而林乐扬，可以说是不务正业的代表。
桑念看着他，目光真诚：“一样的，只要有一技之长，我们就一样优秀。”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追求，只有内心善良，成绩又岂是能衡量一切的标准。
林乐扬怔了下，第一次认真看起眼前的女孩子。
她眼睛很亮，说起喜欢的人或事，愉悦的情绪明明白白，很容易懂，也很容易猜。
简单质朴，清透直白。
在此之前，他的印象里，桑念就只是一个成绩很好的学霸。
不仅仅是桑念，他对所有人都是没有太大印象的，好像隔着一层薄雾，每个人只有飘渺的影子，而他也没有走出来看看清楚的需要。
林乐扬说：“谢谢。”
桑念不解：“这有什么好谢谢。”
林乐扬笑起来，眼尾微扬，目光温柔：“因为你说得很好。”
桑念抓了下书包带，耳朵有点热：“是你本来就很好。”
地铁呼啸而过，跨海而过的车厢窗户外是碧波荡漾的海水，天空蓝得透明，阳光热烈，白鹭一飞冲天。
林乐扬这次没有移开视线。
“桑念。”
“嗯？”望过来的目光清透。
林乐扬看向窗外，远处白鹭飞掠而过，他说，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以后如果还想拍的话，不用偷偷的。”
桑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