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就这样坐在水中，四目相对，许久后沈绥锡终于开口。
“去换衣服。”
裴亦稍微动了动，满是不愿意走的意思，可他卖了半天可怜沈绥锡还是不改口，终于从浴缸里出去，水贴衣服往下滴，发出滴滴哒哒的声音。
他伫在浴缸前半晌，开口说：“你洗完了叫我，我可以给浴缸放水，还可以烘干。”
沈绥锡一动不动，盯着面前的水面，裴亦转身往外走，他却倏地伸手抓住了裴亦的手腕。
裴亦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他，“还有什么？”
沈绥锡怔了片刻，松开手，仍然垂着视线没有说话。
“那我走了。”
他轻点了下头，裴亦转身走出了浴室，还把门关上。他终于转眼看过去，对着关上的门眉头越蹙越深。
半晌后，沈绥锡出了浴缸，水声“哗哗”直响，被他的暴动的精神力影响得跳动起来，他狠狠喘了一口气，绷直的身体弯下来，压着声音喊：“阿蒙，抑制剂。”
阿蒙带着抑制剂出现在浴室里，他接过来就扎进手臂里，推完后丢出去，靠到墙上躬着身一动不动。
“主人，您——”
“滚。”
沈绥锡喊了一声，阿蒙带着用过的抑制剂消失，他好半天才站起来，对着浴室里的镜子，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凶戾，身周浮着一层仿佛永远散不尽的黑气。
他不是人，他是一个被全宇宙诅咒的怪物，是厌恶所有人类的邪神。
“沈绥锡，你洗完了吗？”
门外忽然响起裴亦的声音，他的眼神瞬间平和下来，黑气散去，朝着浴室门看去。
裴亦在外面，贴着门听里面的声音，不过什么也听不到，他就说：“你不回答，我就进来了。”
他说完等了片刻，沈绥锡还是不出声，他就开了门进去，看到沈绥锡已经穿好浴袍，坐在了轮椅上。
“你这么快就好了？”
裴亦走过去，奇怪地盯着轮椅，好奇沈绥锡是怎么坐上来的。
沈绥锡对着裴亦湿漉漉的衣服，还是刚才出去时穿的那身，他抓着裴亦的手，学裴亦说他时的语气说：“穿湿衣服会生病，好好洗澡，换好衣服再出来。”
“哦。”裴亦回了一声，被沈绥锡推到沐浴下面，这一推让他忘了刚刚想跟沈绥锡说什么。
沈绥锡看了他一眼就出去，他只好脱了衣服洗澡，洗完裹着浴衣就跑出去，但还是没想起来他本来想和沈绥锡说什么。
沈绥锡坐着轮椅就在浴室外面，他站到沈绥锡面前说：“走吧。”
沈绥锡转头朝房间高大的落地窗看去，能够看到外面的星空，他开口说：“你不应该睡在那么黑暗的地方。”
裴亦好像听懂了，又没听懂，他问：“你也喜欢睡能看到星星的房间吗？那我们今天睡这里好不好？”
沈绥锡转回视线，看着裴亦欣喜的表情，微微地握紧了轮椅的扶手，裴亦忽然转到轮椅后面，把他推到了床前。
床就在落地窗前，一大片星光洒进来落在地板上。
裴亦说：“你看我的床这么大，可以睡好多人！你不想和我一起躺在床上数星星吗？”
沈绥锡往着高高的落地窗看去，视线穿透玻璃，看到了外面的星空，最终他轻点了下头，“想。”
“那你自己上床吧。”
裴亦松了轮椅，退到一边两眼直直地盯着沈绥锡。
沈绥锡蹙了蹙眉，觉得小傻子只是在好奇他没有腿怎么上床，他不禁笑出声，在轮椅上按了一下。
裴亦瞪直了眼，看到轮椅的座位升起来，从轮椅上支出去，像个铲子一样把沈绥锡送到了床上，铲子再收回轮椅。
他忍不住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会飞。”
沈绥锡看着裴亦失望的模样，对着他招了招手，“过来。”
裴亦就近扑到床上，然后滚了一圈，滚到了沈绥锡旁边，躺着往上盯去，“我来了。”
沈绥锡垂下头，碰了碰裴亦额头前的头发，裴亦没有擦干，额前挂着水珠。
他轻轻地抹开，然后说：“闭上眼睛，不许睁开。”
裴亦不知道沈绥锡要做什么，他好奇地闭上眼睛，本来还想偷看，结果他偷偷眯开眼，像是被什么捂住了眼，只看到一片黑暗。
接着，他感觉身体忽然一轻，沈绥锡在他身前，他就下意识整个人盘在沈绥锡身上，沈绥锡托住了他。
这时他才感觉耳边有风，空气从身边流过，身体感觉失重地飘浮在空中，好像真的飞起来了一般。
“沈绥锡，这是什么？我要看。”
裴亦拱着沈绥锡的脖子，沈绥锡轻拍了拍他头说：“别说话。”
神绥殿的顶空，沈绥锡抱着裴亦，踩在虚空之上，包围神绥殿的光障闪过一层蓝光，他如上升的火箭一般跳出了光障，冲上了天空。
皇宫里忽然警报大响，无数的飞行战机瞬间出动，有过上次沈绥锡出行后，沈重渊就派了重兵围守。
此时装载武器的战机排列成两行，整齐地对准了沈绥锡开火，可是沈绥锡完美地避开，战机只能跟着他一起来回循航。
中央殿里又传来沈重渊发怒的骂声，“他又发什么疯！”
陆省接道：“和他一起的，还有裴亦。”
“裴亦？那个omega？”
沈重渊眉峰高耸起来，走到了窗边看出去，沈绥锡的影子太小看不见，但能看见空中紧随着沈绥锡的战机。
沈绥锡似乎在溜弯，绕着皇宫的上空转圈，把战机当猴子耍一般，他怒地一拳捶到了窗台上。
忽然，半空的战机一上一下绕不开，全撞在了一起，在天边撞出了一片火花。
立即有人汇报，“他已经回去了，战机12架全部损坏。”
沈重渊回头看向陆省怒道：“他在干什么？陪omega玩飞高高嘛！”
裴亦玩得很高兴，他没有听到别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忽然又回到了床上，眼前的黑暗像是被拿开，他看清了沈绥锡。
他们都还好好在床上，沈绥锡位置都没动过，好像刚刚飞上天的感觉只是他在做梦。
他好奇地问：“刚刚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秘密，睡觉。”
沈绥锡躺下去，裴亦就爬过去趴在他胸口，对着他问：“告诉我嘛！我能不能学会？你教我？”
“乖，睡觉。”
沈绥锡忽然侧过身，盯着他，然后对着他的唇吻上来，他顿时困间袭来，看着眼前沈绥锡模糊的脸，迷迷糊糊地说：“这是我的房间，要我抱着你睡。”
裴亦说着伸出手，要沈绥锡躺他手臂上，但他没等到沈绥锡躺上来就睡过去了，最后的意识想起他吃了发热期促进药，为什么药没有起作用？
算了，明天再想。
“晚安，沈绥锡。”
裴亦呢喃了一句，彻底睡过去。
沈绥锡把睡着下意识滚远的裴亦捞回来，紧紧箍进怀里。
房间的灯忽然暗下去，黑暗的阴影瞬间迸发出来占满了整个房间，将床上的omega裹进了深深的阴暗里。
裴亦梦中终于想起了想对沈绥锡说的话，梦呓出口，“受信息素影响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想要我的信息素吗？”
沈绥锡听到，抱紧了怀里的omega，轻轻在裴亦的鼻尖一吻，用着克制喑哑的嗓音说：“我想。”
下一刻，他低下头，含’住了裴亦的唇，撬开深入，黑暗中有一条看不见的黑色触手钻进了被子，缠绕到了裴亦腰上，往里探入。
沈绥锡并不敢做太多，只是像给自己下毒一般，一边发狂一边克制，阴暗地用精神力去入侵，与裴亦脆弱的精神力纠缠，释放他的**。
——可是你想要的，并不是真正的我。
15. 第 15 章 裴亦，我在放你走。
# 015
晨光透过落地窗洒进一片暖色，裴亦睁开眼却只看到了窗户，没像之前一样看到沈绥锡的脸。
他翻身坐起来，房间里已经没有了沈绥锡的影子，轮椅也不见。
是不是沈绥锡认床，睡一半自己回去了？
裴亦在床上愣了愣，连忙下床去换衣服，换的时候发现在腰上有几点奇怪的红印，伸手挠了挠，不疼也不痒。
他歪头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没看出来是怎么来的，干脆不在意了，换好衣服就跑出去。
他先去宫殿前看了花和菜种子，经过一夜所有花基本都活过来，开得正艳。他和还在假装稻草人的ai工头打招呼，“早。”
“早上好，裴老师。”
ai工头还保持着姿势，反正机器人也不会累，裴亦决定让他在多站一会儿，急忙地往宫殿最深处跑去，一路不停地下去沈绥锡的房间。
可是，他走下楼梯，沈绥锡却没在平时的地方坐着。
“沈绥锡？”
裴亦叫了一声，往里走去，走到卧室门口把头探进去，沈绥锡也没在里面。
——去哪儿？
他巡视了一圈，到处都没有沈绥锡的影子，最后看向了里面的书房。
书房里面就是那个奇怪的地方，沈绥锡不许他进去。
“去书房不算是进去了吧？”
裴亦觉得没错，于是小心朝书房走去，书房的门仍然没有关，不过他打开还是没看到沈绥锡，视线不自觉看向了最里面的书架。
沈绥锡说他再去就要杀了他，容妈妈叫他要听alpha的话，可他现在想找沈绥锡。
——我只是去看一眼沈绥锡有没有在里，不进去。
裴亦最终决定，结果他走到书架边，书架却怎么都打不开了，就像是一个普通的书架。
他凑到书架上，像怕被谁听到了似的，对着书架里小心地压着声音喊：“沈绥锡，你在不在里面？”
没有人回答，他只好放弃，回到上面去找。
然而，他找遍了整个宫殿，绕院子跑了两圈，还是没有看到沈绥锡，这时阿蒙给他送早餐过来。
“管家叔叔。”
裴亦连忙跑向了阿蒙问：“主人去哪里了？”
阿蒙垂下头回答：“主人，他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独处。”
“就和omega的发热期一样吗？”
阿蒙回答：“你可以这么理解。”
裴亦认真想了想，“那他中午会好吗？”
“不会。”
裴亦有些失落，然后说：“那我晚上再去找他。”
阿蒙还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
裴亦没有多想，吃完早餐就和扫地机器人去扫院子，今天的院子里有了落叶，还有被吹到院子里的花瓣，扫地机器人发挥了真正的作用。
扫完地后，裴亦又去洗衣服，洗完把沈绥锡的衣服送下楼去。他跑下楼梯看不到沈绥锡下意识放慢了脚步，感觉好像缺少了什么。
当他放好衣服再出来时，缺少什么的感觉更明显了，他盯着沈绥锡常常坐着不动的位置，发呆了半晌才缓缓爬上楼。
接下来的一天，裴亦都在扫院子和给花浇水，浇了一遍又一遍，ai工头提醒他。
“裴老师，一天的浇水量已经足够了。”
裴亦愣了愣才想起已经浇完了一遍，只好放下洒水器，跳下花台，坐在一旁边的台阶上，看着眼前被风吹得不停摇曳的花，他感觉很寂寞。
来到这里这么多天，第一次有了一个人的孤独感。
“是因为我想家了吗？”
裴亦自言自语，却忽然发现沈绥锡不在，没有人可以和他聊天。
他无聊地绕着宫殿转圈，遇到柱子就和柱子打招呼，看到台阶就和台阶问好，最后实在没人回答他，他把扫地机器人叫过来。
“我们来聊天吧。”
扫地机器人回答：“不行，我是扫地机器人。”
不等裴亦再说话，扫地机器人就绕过了他，继续去扫地了。
他看着转远的扫地机器人，忽然很想沈绥锡，不禁抬头朝着天空看去。
“怎么还不黑呢？”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下来，裴亦忘了叫扫地机器人休息，也忘了叫ai工头不再假装稻草人，他急急忙忙跑到下面。
可是沈绥锡还是不在！
裴亦已经有了预感，放慢脚步走进沈绥锡的卧室，果然还是不在。
“裴少爷，晚餐准备好了。”
阿蒙出现在卧室门外，裴亦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阿蒙说的什么，他问：“主人不吃饭吗？”
“主人他暂时不——”
不等阿蒙说完，裴亦的眼眶红了，他往床上爬去，抱着枕头卷缩成一团，背对着阿蒙说：“管家叔叔，我今天不想吃饭，我累了，想睡觉。”
阿蒙僵在门前，片刻后说：“好，您好好休息。”
阿蒙退出去就消失了，裴亦听到门外没了声音把脸埋进枕头里，心里特别难过。
他知道他很笨，但是他也不想自己这么笨，很多人骂他，说他父亲就是因为他太笨才不要他，说他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被人骂了也只会笑。
他其实都懂，他又不是真的傻子，怎么会听不懂别人在骂他。可是他哭了又没有哄他，没有人帮他出气，他哭了只会让容妈妈更加伤心而已，所以他不哭。
他以为除了容妈妈，沈绥锡是唯一不嫌他笨的人，可是他还是太笨了，他不懂沈绥锡的问题，不懂沈绥锡怎么了，他只能隐隐感情沈绥锡不开心，因为他什么都不懂不开心。
“容妈妈，我好想变聪明一点。”
裴亦把脸捂在枕头里吸了吸鼻子，肩膀微微发抖，身体缩在一起像是团在床上的大团子。
不知什么时候，裴亦睡着了。
他睡梦中感觉有什么进了卧室，带来了一股阴冷潮湿的感觉，瞬间占满了整个卧室。
接着床上一重，他的身体仿佛被什么巨大冰冷的东西笼罩，带着沈绥锡信息素的味道，他下意识凑近，安心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裴亦睁眼又看到了沈绥锡的脸在他旁边，他什么都没想，下意识扎了沈绥锡怀里。
“沈绥锡！你好了吗？我一个人好无聊。”
沈绥锡低头看着裴亦的头顶，这一次没有临时标记，裴亦也一睁眼扑向了他。
他轻轻碰了碰裴亦的头发，然后说：“你想、出去吗？”
裴亦双手勾到沈绥锡脖子上，整个人贴着沈绥锡摇头，“不想。”
上次出去，陛下派了那么多jūn_rén来抓他们。
沈绥锡说：“你可以出去，你想去哪里都可以，阿蒙陪你去。”
裴亦忽然放开了沈绥锡，对着沈绥锡的脸说：“我不去，我和管家叔叔都走了，你一个人会寂寞的。”
他已经感受过一个人的寂寞了。
沈绥锡看着裴亦，眼神如深渊一般，好半晌他才说：“裴亦，你可以走，没有人能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