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这个东西真可怕。
林澄边写作业,边与舒恣和齐远宸神色如常地讨论数学题，也可以笑吟吟回答陶栩的问题，甚至还能跟他开几个玩笑。
唯独,没有特意找沈韩说话。
拿‘喜欢沈韩’这件事当挡箭牌,是她的私心。
无法掌控的私心。
明明都决定了，掩埋所有心动情绪，恢复平常的生活,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可，当陶栩提出这个办法时,明知道是荒诞的，她还是没忍住。
这场假设就像是摆在减肥者面前的美味蛋糕，不能吃，闻闻味道总是可以的吧？
不能真的交往，假装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她不确定自己的举动究竟是自欺欺人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她只知道,真实的情绪混在谎言中表达,心跳加速紧张的同时,又产生某种令人上瘾的满足感。
“下午三点。”齐远宸摸起手机看时间,伸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说,“我们连续学习两个半小时了,歇会儿。”
沈韩站起身问：“有没有吃冰淇淋的？”
齐远宸举手：“我我我~柠檬味。”
舒恣也跟着举手：“我要原味。”
林澄视线落在已经盯了五分钟的数学大题上,没吭声。
沈韩拎起外套出门。
门前铃铛声响,林澄抬起头，望向门口。
刚好看到门外的沈韩回头，他黑眸明亮，冲她笑了下,随即过马路去对面买冰淇淋。
“你们说，他没生气吧？”揪着耳侧的头发，林澄问，“刚才说到假装喜欢他的事情，好像没跟他商量。”
“为什么生气？你们两个平时不也这样？”齐远宸长臂伸展，占据半个甜甜圈桌面，“经常跟我打球的那些男生都问过我你们是不是在恋爱，估计在别人眼里，你们假装跟不假装，没什么区别。”
“对啊，只不过是说给校外那些人听的，挺好。”舒恣托着腮，笔尖在草纸上随意画圈，“我邻居在二高念书，一个挺漂亮的女生，被男孩子追到精神崩溃，成绩急速下降，家里人逼问下她才敢说实话，后来她爸去学校警告了那个追她的男生才解决问题，你爸妈经常不在家，有沈韩帮你撑腰，是个正确的选择。”
“这样啊。”林澄没有想那么多，听他们一言一语说其他学校的事，忽然发现，身边有沈韩陪着，好像无意间避免了好多麻烦。
陶栩端着小甜品出来，放在甜甜圈桌上笑道：“我只是想给林澄假设一个心上人，你们倒好，直接快进到他们交往了。”
“一定要说交往。”舒恣严肃认真，“光是喜欢没有用，我邻居家那个小姑娘，也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那个男生还是不放过她，有些人就是不识好歹，死缠烂打，烦人的很，以后再来问，直接说林澄跟沈韩交往。”
齐远宸边吃甜品边点头：“我支持舒恣，反正他们俩都不想早恋，也没有喜欢的人，本来他们就有点传言，这次直接坐实，反而更具真实性，万一林澄真的被牛鬼蛇神盯上，也挺吓人的。”
陶栩瞧着舒恣和齐远宸一唱一和，默默竖起大拇指。
论打助攻，还是你俩行啊！
佩服，佩服。
林澄紧咬下唇，一直在解数学大题，头也不抬。
自己心里的小秘密被人这么毫无保留地拿出来讨论，她真的，太羞愧了！
竖起通红的耳尖，她把三个人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完。
“写错了。”沈韩沉哑的嗓音落下。
林澄感觉到脑袋被人点了下。
她抬眼，望向沈韩，脸颊红扑扑的。
“陶栩，你室温调一调，太热。”他拿出冰淇淋分给大家。
别人都是干巴巴的冰淇淋，只有林澄的冰淇淋上洒着橘子果肉。
“刚有个客人打电话要订个八层的祝寿蛋糕，明天下午取，你中午能不能来一趟？”陶栩接过冰淇淋，口吻商量且讨好。
沈韩搭了他一眼，没有回话的意思。
陶栩接着说：“我们刚才商量过了，以后再有人来问小林澄的消息，我就说是你女朋友，你罩着了。”
他一笑，接着说：“明天中午到底能不能来？”
沈韩挨着林澄坐，拿过她的试卷修改错题，漫不经心地说：“差不多。”
陶栩打个响指：“行，只要你来，这活我就接了。”
“记得给沈韩加钱。”林澄幽幽地补充一句。
陶栩轻挑眉：“行啊，这就护着了。”
撅了撅嘴，林澄反驳：“沈韩这是加班，三倍工资。”
“嗯，不给钱不来。”沈韩也跟着应声。
“好好好。”陶栩怕了，“十倍都行，明天中午记得来。”
林澄视线落回试卷上，看着沈韩修长手指在自己面前写公式，有些出神。
过了会儿，她问：“沈韩，我之前说要你前进五名，是不是说少了？”
沈韩停下笔，重新审视题干。
哦，附加题。
满脑子都是‘女朋友’，忘了自己是个学渣的事儿了。
他动作放慢，继续写：“之前看过答案。”
“少扯，这题没答案。”林澄拄起脑袋审视他，拉长音调，“会说谎了啊。”
舒恣和齐远宸闻言，抻长脖子瞧沈韩写的题，附加题，答案‘略’。
沈韩垂着眼，笔尖顿在试卷上晕染出一个小黑点，不知道该不该写了。
“说吧，还骗过我什么。”林澄挑眉，语气轻飘飘的，她舔了口冰淇淋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沈韩：“……”
僵硬，不敢动，弱小且无助。
“好像，没有了。”他喉结微动，快速瞄她一眼，视线又落回试卷上，慢慢地、试探性地继续写出后面的答案。
“好像？”林澄稍稍抬高音量，又舔了口冰淇淋，“你确定没有了？”
他脑子里飞快略过所有说过的谎言，嘴角轻抿，陷入为难。
收银台前的陶栩掏出手机，拍下沈韩的照片，发到他微信。
栩：“瞧瞧你的怂样子。”
重新点开照片看，陶栩忍不住笑，认识沈韩这么久，头一次见他这样。
好歹也是画圈知名的高冷大佬，就这？让一舔冰淇淋的小姑娘给训了~
门口铃铛叮当作响，解救了沈韩。
三名年岁不大的男生走进来，其中个子最高的那个一眼就看到林澄，并且喊出她的名字。
林澄抬眼看过去，不认识。
陶栩认识。
他迅速甩给沈韩一个眼神。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男生来到桌面，扫过众人，在沈韩脸上多停留两秒，又看向林澄，伸出手，“林澄，我是二高的张贺，认识一下？”
“没这个必要。”沈韩拿过林澄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搓着，“我们在学习，麻烦你让让。”
张贺不友善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话语中略带威胁：“一高不让早恋吧，听说早恋会劝退开除？”
“呵。”沈韩淡出一声笑，握着林澄的手改成十指相扣，抵在下巴处，似笑非笑地反问张贺，“谁说我们在早恋？”
张贺脸上挂不住，憋了半天，指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怒道：“你当我瞎？”
“啊，原来你看得见。”沈韩语调沉缓，下巴轻轻摩擦她的手指，动作温柔又宠溺，“既然看见了，还不滚？”
张贺身边的两个男生要上前，齐远宸腾地一下站起来，收银台的陶栩也轻咳出声。
三人又不敢动了。
“要我请你滚？”沈韩稍稍松开林澄的手，作势要起身。
张贺：“你等着！”
撂完话，人就跑了。
齐远宸慢慢坐下，嘴里不满嘀咕：“沈韩在这坐着呢还敢来，什么毛病。”
舒恣接话：“一看就是那种又怂又难缠的，幸好沈韩在，不然以后肯定是个麻烦。”
陶栩：“你俩还要握到什么时候啊？”
林澄闻言快速抽回手，指尖发麻，大脑晕乎乎的。
鬼使神差，她说了句：“谢谢。”
沈韩故作不在意，空出来的手顺势拖住下巴：“没事。”
陶栩：“？”
得了便宜还卖乖？
“估计以后校外没人敢来找林澄了。”舒恣咬下冰淇淋的外壳，“明天上学，肯定传得人尽皆知。”
齐远宸大剌剌地摆摆手：“不是坏事，林澄，你后面那道数学题我看看，沈韩怎么给你写的？”
林澄坐姿端正，试卷推到齐远宸面前，脑袋埋着，不敢抬起来。
又有新的客人来，陶栩去招待。
好像除了两个当事人，对于刚才沈韩十指相扣的举动，其他人都没有感觉。
舒恣和齐远宸讨论问题，陶栩在下单。
林澄心脏怦怦跳，指尖、耳垂和脖颈全都变成绯红色，热腾腾的，她像烧开水的壶，就差冒烟了。
连她手上握着的冰淇淋都快化了。
“不吃了吗？”沈韩压低声音，轻声问她，“快流到手上了。”
“吃。”林澄机械性地拿过冰淇淋，深呼吸，又缓缓吐出。
她又递着冰淇淋到沈韩面前，一双鹿眼羞怯地望着他，声音软软的：“又不想吃了。”
沈韩笑了下，接过来咬下快要化掉的位置，唇角沾上奶油。
林澄张了张嘴，没敢说话，她怕心脏会跳出来。
递给他，是想让他帮忙处理掉的，但，不是这样处理。
心动这件事是忍不住的，林澄想。
她的私心是一场温水煮青蛙，假装什么的，根本不是缓解的办法。
她心知肚明。
可是，感情这东西真的好奇怪，她从来都是理智至上的人，在沈韩面前，成了一只理智的青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