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陪自己守岁, 阿初忽然也没那么孤单了。
给霍景煊倒了杯热奶茶,阿初问:“陛下吃核桃吗?”
霍景煊微微颔首,正要拿起桌上的核桃, 阿初却将整盘核桃都拿走了。
她走到门边, 将核桃放在门轴下, 门一开一关间, 核桃就被碾碎了。
随后,她将破壳核桃放在单独的一个小盘子中, 又开始碾第二个核桃。
霍景煊不禁莞尔:“哪学来的?”
“我自己想到的呀。”阿初夹核桃夹得不亦乐乎,霍景煊看屋内还有一个小板凳, 索性搬过去坐到阿初身边,帮着她将破壳核桃中的核桃仁挑出来。
“不是有核桃钳么?怎么不用?”霍景煊问。
“那个也要好大力气, 夹多了还手疼, 但用门就不会了。”阿初说着一笑, 放低了声音像是在跟霍景煊说什么秘密, “用门也是有诀窍的,不能用力过猛, 也不能把门夹得太过, 不然核桃肉都碎掉就不好吃了。”
小丫头都吃出心得来了。
霍景煊认真点头,表示受教了。
“以前阿初都是怎么过年的?”霍景煊问。
“和家人一起守岁呀,爹爹还会给压岁钱。”提起往事,阿初脸上扬起笑容, 又在想起家人都不在身边后, 慢慢消失。
大过年的,她不想为这些事太过烦心,主动转移了话题:“听说西北和京中的风俗不同,那边都是怎么过年的呀?”
霍景煊在西北时也忙于政务, 只知道个大概。阿初提问,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谈了西北风情、说了塞北风光,眨眼就到了宫中敲钟的时候。
沉重的钟声响彻整个皇宫,阿初这才惊觉又是一年过去了。
她十六岁了呀。
生辰快乐。
阿初悄悄在心里给自己贺寿。
蓦然,她眼前出现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正在霍景煊手中托着。
“送你。”霍景煊说。
阿初意外:“谢谢陛下。”她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帝王绿的平安镯。
霍景煊对女性首饰了解的不多,想到这两年阿初吃得苦,就希望她平平安安的,便让工匠用最好的玉石打造了这对平安镯。
阿初意外:“怎么这么贵重?”她原本以为只是霍景煊赏的新年礼。
“不贵重。喜欢么?”霍景煊问。
阿初连连点头,她可喜欢这些漂亮首饰了呢。
她原先一直戴着霍景煊送的那只羊脂玉手镯,此刻得了新的,迫不及待地将原手镯退下,左右手分别戴上两只帝王绿的镯子,笑得眉眼弯弯。
霍景煊暗暗感叹这丫头可真好哄。
虽然霍景煊没有明说这是给她的生辰礼,但阿初心底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这是两年以来的第一份生辰礼,初一早晨还吃到了长寿面,她格外高兴,一整天都笑盈盈的。
相比于她的欢喜,冒牌货那里则愁云惨淡。
她一直派人暗中打听着霍景煊的动静,虽然含章殿传出的动静很小,但有些无关紧要的事还是被她打听到了。
比如说霍景煊派人去定制了帝王绿手镯,还特地吩咐了人准备长寿面。
她一直都以为这些是给她的,然而一直等到天黑,都没等到含章殿传来只言片语,冒牌货有些坐不住了。
霍景煊若是一直没动作还好,他这番举动显然是已经有了倾心之人,她不能坐以待毙。
第二天上午,冒牌货带着丫鬟来到含章殿:“我亲手做了些福饼,还请公公转呈陛下。”
薛城仍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陛下不吃外头的东西,姑娘请回吧。”
他油盐不进,冒牌货无可奈何,只能将目光放到在院中堆雪人的阿初身上。
“阿初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说来也巧呢,我家里人也喊我阿初。”冒牌货笑盈盈地说。
阿初心想你冒充的就是我,能不巧么?
时隔一日,她也听说了除夕宫宴上祝盈君力争冒牌货是真盛初雪一事,推测出目前还是让这个冒牌货继续冒充自己为好。
“姑娘有事吗?”阿初问。
冒牌货忧心忡忡:“我亲手做了些福饼,本想送给陛下,可是薛公公都不给通传。可惜了,这些福饼还是我姐姐亲手教我做的。”
阿初真想夸她一句勇士,整个皇宫谁敢在霍景煊面前提盛晚晴?
而且,她和姐姐都不会做福饼。
“姑娘真贤惠。”阿初不走心地称赞着。
“姑娘能帮我把这福饼呈给陛下吗?”冒牌货的语气愈发温和,同时给阿初塞去一包银子。
阿初瞥着她脖子里的璎珞,还是有些舍不得自己的宝贝首饰,默默收了银子,却没收福饼:“陛下不吃外头的东西,姑娘还是别白费心了。”
冒牌货第一次见到收银子不办事还这么理直气壮的,偏偏还不好把银子拿回来,只能忧愁道:“那我可怎么办?”
阿初学着她忧愁:“我怎么知道呢?”
冒牌货有点火了。无意间,她看到阿初袖口露出的一截翠绿,愣在原地。
霍景煊特地派人定制的帝王绿手镯竟然在这小宫女手上?
那长寿面呢?
冒牌货决定诈一诈阿初:“姑娘生辰刚过,我还没来得及给姑娘贺寿呢。”
阿初立刻戒备起来:“我生辰在七月,还早着呢。”她入宫时背过陈芳初的生辰八字,而且霍景煊给她庆生也没提她的生辰,就连长寿面都只当做普通的面食给她端过去了。
冒牌货心中稍定,推测这对帝王绿手镯或许只是霍景煊给阿初的新年赏赐,满腹疑虑地离开。
薛城一直在不远处盯着,确定阿初没吃亏,也没暴露,他才放心。
然而冒牌货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回到住处,跟赵太妃打听起阿初的经历。
赵太妃嗤笑:“也就是个长得漂亮些的小宫女而已,恰巧被陛下看中,就从浣衣局调去了含章殿。但陛下一直没宠幸她,料想也不是太喜欢,放在身边当个小玩意儿养着罢了。除夕宫宴上,陛下亲自为你说话,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等大一统后,想必陛下对你还另有打算。”
霍景煊都没正眼看过她,即使另有打算,也不一定会纳她为妃。
冒牌货没机会接近霍景煊,便想着深究阿初到底是用什么魔力蛊惑了霍景煊,派人悄悄去浣衣局打听。
银子开路,很快就找到了秀珠。
阿初入含章殿的事传得满宫风雨,但冒牌货细细问过秀珠,发现霍景煊是先看了她的手臂,才将阿初调入含章殿。
宫女入宫都要点守宫砂,所有人都以为霍景煊是检查这个,但联想起霍景煊从未宠幸阿初,冒牌货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趁着阿初去太液池喂鱼,冒牌货带着人迅速过去制造偶遇。
“阿初姑娘喂鱼呢?”冒牌货笑盈盈地走过去。
阿初不是太喜欢她故作软绵的语气,敷衍地点了点头,专心喂鱼。
冬天穿得厚,冒牌货看不到她的手臂,又不好强行抓着阿初的手检查,给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丫鬟会意,假装问:“姑娘,您的手炉该添碳了。”
“是啊,都不热了。”冒牌货一边说,一边把手炉打开。里面满满都是炭灰,她手一翻,整个小炭炉就直接盖到了阿初身上。
阿初受惊往后退去,身上还是被碳灰沾到不少。
这是她才做的新衣,被弄脏了让阿初整个人都不大高兴。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冒牌货急忙抓住她的手问:“妹妹被烫伤没有?”
她一边帮阿初把碳灰拍掉,一边假装检查她有无被烫到,趁着阿初无暇分身,迅速撸起阿初的袖子。
凉风直往袖子里灌,尽管阿初迅速抽回手臂,但还是被冒牌货发现了。
鲜红欲滴的守宫砂格外显眼,冒牌货指尖却摩挲到了一圈异样的凹凸,像是牙印。
这难道就是当初霍景煊看中阿初的原因?
阿初天蓝色的衣裙被整个弄脏,她气得都想把碳灰泼回去了。
冒牌货忙不迭说“姑娘人没被伤到就好,我回头赔姑娘一件新衣服,先送姑娘回去更衣吧。”
她还想再仔细检查下阿初的手臂,却被阿初气鼓鼓地拒绝了。
小丫头撅着嘴回到含章殿,遇见了正在院中与薛城说话的霍景煊。
黑色的碳灰在浅色的衣裳上格外显眼,霍景煊连忙走过去:“怎么了?”
“盛二姑娘打翻手炉,把我的新衣服都弄脏了。”阿初生气又委屈,像是个跟家人告状的孩子。
“人伤到没?”霍景煊问。
阿初摇摇头,就是心疼自己新做的衣服。
她鼓着脸的模样怪可爱的,霍景煊忍不住弯起嘴角。
察觉到他的笑意,阿初更加生气:“陛下笑什么?”
“没笑。”霍景煊努力抿住嘴角,这样反而更加欲盖弥彰。
阿初好气哦。
大概是最近被霍景煊宠得,她胆子也大了许多,故作严肃道:“陛下,你脸上有东西。”
“什么?”霍景煊不解。
“这里。”阿初伸出自己沾满碳灰的手,在霍景煊脸上一抹。
看到那张一贯严肃的英俊面容上多了四道黑手印,阿初没忍住,噗嗤笑了。
霍景煊顿时意识到什么,低头去看她的手。
“奴婢去更衣。”阿初嚣张完就怂了,忍着笑,趁霍景煊还没反应过来前,一溜烟跑了。
霍景煊的眼神追随她而去,薛城看到他脸上的黑手印,低着头强忍笑意。
阿初指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霍景煊脸颊之上,他伸手轻抚过那一侧,看着指腹沾上的黑色碳灰,轻轻笑了。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