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点慵懒的、好整以暇的姿态。
而顾勉,她陷进他的怀里,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密, 几乎是以有些狼狈的、蜷缩的姿势, 背脊骨都明显顶到了他胸骨。
他早就醒了。
顾勉几乎有点自闭地想。
她说:“不好意思,我找错床了。”
时见深其实本来没醒, 正好好睡着觉,但他本身也不是什么深眠的人更何况还是和顾勉同住。
他被子刚被掀开他就感觉到了, 以为顾勉是想干什么以至于瞬间清醒,可等了许久没见顾勉做声。
他意识到她可能是找错了床。
果不其然, 马上她就试探着想走了。
可,怎么可能。
时见深侧脸往她后颈轻贴了点, 胳膊也不动声色往回更嵌进了一点。
“找错了, 那为什么上我床的动作那么自然。”
顾勉试着解释:“不是,上床都是一个动作。”
“不,老师刚刚的动作就很试探。”
“没有。”
他说:“我还以为顾老师是想我了, 所以主动投怀送抱。”
“没有。”
时见深轻笑了声。
直到这会儿顾勉说话的语气还很冷静,可感受到时见深离她近了些, 就像之前那样亲密地凑过来,她声音压低了些:“有摄像头。”
他说:“没事的,拍不到。”
即使拍不到,可说话声音多少能录一点进去,再不济他们动静肯定也有人知道。
要是节目组知道……
顾勉头脑正在风暴, 时见深的声线却在耳廓轻喃:“其实,我好想你,我不该和你置气,不该吃醋, 不该瞎和你闹,都不该。你原谅我好不好,姐姐。”
“真的……喜欢你。”
他的唇轻轻咬住她的耳。
心弦骤然崩了。
顾勉有些自暴自弃地闭眼。
算了,什么摄像头,去他的,反正节目组都不值一提。
她说:“你先松手,也先别碰我。”
时见深听她的做了,略微松开了她,但搁在她腰上的手没拿走,主要是怕她跑。
顾勉动作艰难又缓慢地在被子里转过身,直到完全面对着他。
她说:“吵架后那几天,你在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就想你。”
“真的吗,我不信。”
“真的。”
“想我又为什么要和我闹那场别扭。”
黑夜里,她看不清他的眼,但知道时见深正看着她。
他说:“因为我当时早早就到了,准备去包间找你,无意听到你和朋友的聊天,你朋友说可以玩玩而已,你说以后迟早分手,我心里不舒服。出去站了一会儿,情绪有点上头了。”
顾勉有些无奈地闭眼。
她就知道,她猜到了。
昨天晚上和他聊过以后就感觉**不离十,时见深没理由突然生气,要么是有源头的,亏他气头上还能保持理智来接她,担心她安全把她送到家才走人,那不就是在生气和想她之间反复横跳吗。
她和那群狐朋狗友认识了多年,想来除了因为他们也没别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幼稚。”
“那是因为以前没谈恋爱。”
“我是这样的人吗?”
“可能不是,但也可能是。”
顾勉有点无奈了:“不是,那些都是我朋友。”
“我知道。”
顾勉默了下,回想之前的对话,好像确实有点。
大家都好面子,在朋友面前大多摆出的是玩世不恭的态度,顾勉也是。一群玩咖面前,把自己显得太小白花,那不就被看轻了吗。
随口两句,没想到就那么巧。
不过也确实,她当时态度有问题。
她说:“我没有好好把你介绍给我朋友,没有态度坚定地在他们面前肯定,是我不对,只是当时刚确定关系我是有点没底的,还想着等在一起几个月了再和他们说。再加上你也知道我上一段感情,谈了几天就分了,我不确定我们之间会不会也这样。”
“你对我们这段感情就这么没信心。”
“没有。”
时见深垂了垂眸,像是想了些什么,说:“我知道你前男友是谁,当时和我同届同班一个叫湛澄的人,是吗?”
“嗯,你怎么会知道?”
“不是,他和顾勉谈恋爱,谁会不知道。”
“都过去了。”
“过去了,为什么还会影响我们。”
“不是吧,我们时老师不会只是听到别的男生名字就吃醋吧。”
他并不说话。
她揽着他脖子小声说:“我和他真的只是被朋友撮合着稀里糊涂谈了几天,很快就分手了,说真的,除了在学校被人撮合以外和他都没再见过面,贼尴尬,这种醋你不会还吃吧。”
时见深问:“稀里糊涂谈的,那不也是谈?”
顾勉嗯了声:“是啊,所以人家几天就把我给删好友了。”
“他提的分手?”
“是啊,想不到吧。”
“是挺想不到的,我一直以为,该是你和人家分手。”
“我有那么滥情吗,我明明很纯情的。”
她就像掺了抑制剂的罂粟,明知闻了会陷进去。
思想在挣扎,结果也一样。
时见深低下身子把头埋进她脖颈里,搂紧了她,贪恋地感受熟悉的气味,鼻尖轻轻搁在她细颈上蹭。
“以后别再玩我了,和我好好谈恋爱,好不好。”
顾勉说:“我什么时候玩你了,我每时每刻都很真诚。”
“你不是,你在朋友面前都不提我,态度还那么随便。”
“好了,那我以后就好好和他们说,我男朋友是时见深,我和时老师可是认真在谈恋爱的,你们一个也别想揣测,行吗。”
顾勉不会哄人,更别说男孩子,她说这些话时语气明明淡得不能再淡,但就是能叫人心里欢喜。
时见深问:“那我们现在算是和好了吗。”
“你觉得呢。”
“我觉得就没有不好过。”
顾勉弯起唇笑了笑:“你专门来这不就是为了和我公费恋爱的吗,以为我不知道。”
“是啊,导演前段时间其实邀约过我,当时没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主动联系了,很轻松也就来了。”
“什么怎么想的,是因为想我。”
“是啊。”
说到这,两人之间不约而同寂静了。
他们的视线在黑暗里交织,呼吸与体温杂糅。
他一直看着她。
她问:“看什么?”
他说:“我在想我们在节目里躺一张床会不会不太好。”
“你才知道不好,那还留我躺了这么久,明天人家都要知道了。”
“你怕吗?”
“不怕,你呢。”
“我也不怕。”
他们会心笑了。
笑着笑着,顾勉又说:“可我感觉你还在想别的。”
“是吗。”
“虽然我看不清你的脸,但肯定是。”
“嗯。”时见深想了想,说:“好像确实有。”
“什么?”
“想亲吻你。”
“好巧,我也是。”
他们不约而同,不谋而合,也……不期而遇。
他们在被子里隐秘亲吻,一丝声音也不让外界捕捉,全部侵吞入互相的唇齿间。
最后亲吻完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这是节目里,即使现在不是拍摄时间,可也不行。
不方便。
顾勉说:“等我们回北京……好吗。”
“嗯。”时见深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很低地应了声。
可还是觉得不够,他又贴到她耳边轻声说:“顾老师,我可以口。”
话刚出唇就被她捂住了。
“你在说什么。”
他是谁,他这个人在外界是什么样的存在。
可遮住了他的唇,又隐约看见他在黑夜里漂亮而含着水光的眼,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狗。
人前那么高高在上的、耀眼的人。
黑夜里却用小狗一样的态度殷切地、迷恋地看着她。
顾勉依依不舍地亲了下他的唇,说:“好了,早点睡,行吗?”
时见深嗯了声。
时见深没让顾勉睡沙发,自己去了。
之后顾勉独自躺在床上,后半夜却没怎么睡好,总之心里就是很漂浮很不平静。
可能是因为和时见深在综艺节目里暗处搞这种事,也可能是因为和他和好了,反正心里很开心,很热切,像被什么点燃。
她感觉她这两天都要睡不着了。
她觉得时见深应该也是。
第二天节目要求早八点起床,两人完美睡过了,摄影师拿着镜头进门时两人还睡着,被吵醒了才后知后觉起床。
节目组很会玩,好像专门整了叫醒服务,摄影师进来时还有一堆推着餐车的服务员,咋咋呼呼地闹了半天才算结束。
好在人进来时他们各自睡着,倒什么也没有。
之后摄影师快进看着一晚的镜头,疑惑地问:“诶,顾老师,昨晚上不是你睡的沙发吗,怎么到了后半夜又是时老师去沙发了,这段时间你们经历了什么?奇怪,运动相机好像也有点问题昨晚竟然没锁定人。”
对方无辜语气提出这些时顾勉正在吃酒店送的早餐,她手臂上汗毛都不自觉竖立了些,下意识有点心虚看了时见深一眼。
时见深在用餐,泰然自若,置若罔闻。
顾勉撑起胳膊说:“我可能是吃坏了肚子,昨天起夜有点长,不过说到这个就有趣了,我昨天晚上起夜出来后你猜我看见什么?我看见时老师竟然睡在地上,我就去叫醒他,费老大工夫呢,最后商量一下时老师觉得还是习惯睡沙发就去了,所以,床换我睡了。”
“是吗,镜头没拍到吗,那太可惜了,说不定到时候剪辑进去还挺有趣呢。”
顾勉呵呵笑了声:“那还是算了吧。”
聊完天大家就启程了,下一站是茶卡盐湖。
茶卡是藏语,意为盐池,周围雪山环绕,越到景点天空越澄澈,去的路上丝巾随着车窗外的风翻飞,那是烟尘遍布的大城市所感受不到的惬意。
茶卡盐湖很美,湖面如镜,秋水共长天一色这句诗都无法映衬这里的景。
因为这是第二站点,快中午时大家就都到了,时见深和顾勉姗姗来迟。
a组的嵇冷雪照常和他们打招呼,之后又说:“两位老师来得很晚啊,这是住的地方太好来迟了?”
和她一组的燕鹏淡道:“时老师赚钱那么厉害,两天过去都没亏多少,肯定不能太亏待顾老师啊。”
“是啊,咱们比拟不了。”
顾勉听出他们捧场语气下的阴阳怪气,什么也没说。
时见深淡睨了他们一眼:“屁话真多。”
两人瞪大眼,又看了看节目组,最后愣是憋了回去。
人时见深是节目的宠儿,性子又出了名的,可他们以为到了节目他就不会随便说话,谁知道他还敢这样。
就不怕回头招黑或者弹幕骂?
真,绝了。
一群人站在一块,导演在摄影组后讲着这两天的规则。
顾勉心不在焉地听着,悄声问:“你敢当众怼,不怕惹事?”
时见深说:“他们先出口惹咱的。”
“那也不一样,你不知道多少综艺后期恶意剪辑的。”如果节目想拿时见深当流量噱头,他这样就完了。
没想时见深毫不在意。
“那也要看他们敢不敢剪进去才行。”
“什么意思?”
“我爸支撑了他们节目一半的投资,你觉得呢?”
“……”
行吧。
敢情你牛逼,那没事了。
顾勉故意调侃:“难怪人家不敢说的话你敢说,不敢做的事你敢做。那你怎么早不给节目组打个招呼给我们开后门呢。”
“怎么开?”
时见深趁着大家没注意,悄然在底下捏了下她的手:“把节目都包给你好不好。”
惊得顾勉连忙挣脱了,不敢太大动静,反正不敢置信又有点气地看他。
这可是明晃晃的镜头前,哪怕没人注意镜头也会把所有细节给拍到,他疯了。
时见深弯着唇轻笑:“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