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板有点硬, 顾勉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大清早就起来洗漱了,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早, 沙发上早早就不见时见深的人影, 顾勉站在屋外刷牙时看到他戴着头盔骑着不知道哪儿弄来的小电驴。
到民宿门前还和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小胖子打招呼。
“行,明天就把车还你, 谢了兄弟。”时见深摘下头盔朝那人挥手示意,对方朝他摆摆手。
他一个跨步从车上下来, 正抱着头盔要进门,和门口满嘴泡沫的顾勉眼神对上。
他兀的一顿。
顾勉眼神示意他手里的东西, 时见深说:“一大早出去想买点早餐,谁知道遇到一个热情的小胖子, 我看他这辆小电驴挺不错的就租过来了。”
顾勉口齿不清地说:“怎么租的?”
“拿钱。”
“多少钱。”
“50两天。”
“……”
时见深说:“还附赠头盔, 怎么样,很值吧。”
“……”牛。
值不值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他看见车就走不动道,不管是赛车还是跑车, 来综艺了没代步工具还得整这出。
“我们晚上就走了,看你能骑多久。”
“肯定是特别久。”
时见深拎着早餐两个馒头递到她眼前, 说:“给你带的,也是租车附赠,没花钱。”
顾勉看他一眼,伸手接过了。
吃着早餐的时候得到节目组的任务卡:
[四月是初春时节,也是农门伯伯们辛苦播种的时节。勤劳是中华传统美德, 乌兰镇除了朴实的风土人情还有广阔的藜麦农田,为了确保今年秋季藜麦的丰收,请各组人员在旅途程中找到对应农民伯伯的家,帮助农民伯伯完成播种任务。前两组完成的队伍可到村长家领取酥油茶和糌粑奖励以及额外100收益金, 之后方可前往下一旅行地点。]
节目当然不可能真让艺人们拿几百块过活,多少会以任务施以救济。
顾勉看完后说:“那咱们这不就是来种地的吗。”
时见深撑着下巴也看上边的字:“嗯,你说的没错。”
“你种过地没?”
“没有,你呢。”
“我也没。”顾勉说:“我小时候爷爷奶奶住老家家里倒是有田,只不过我只站田埂边看过。”
他们这辈人有谁还愿意下乡种地,种田很累,事事要亲力亲为,还要担心天气不好影响收成。
大家都恨不得躺着赚钱。
时见深问:“你爷爷奶奶家是哪的。”
顾勉说:“老家河北,现在和爸妈定居北京。”
时见深哦了声,像是思量什么。
顾勉家条件应该也挺不错,天之娇女长大,难怪。
她问:“你呢?”
时见深说:“我爸妈在国外,我和我妹妹在北京,我一个人独居。”
顾勉讶异:“你还有个妹妹。”
时见深弯唇:“是啊,她今年才十四岁。”
“哦,那好小。”
“嗯,她性子很好的,很好相处。”
“是吗。”
“是啊。”
顾勉听得出时见深对妹妹的宠爱,只是,专门加个很好相处是什么意思。
她寻思着她现在是不是该说个以后有空见见才符合常理?
她坐直身,说:“怎么话题从任务扯到家庭去了,话说回来,所以,现在咱们是一群不会种地的人被节目组弄来下乡体验生活了。我感觉节目组不会那么简单。”
时见深撑着下巴一直看着她,嗯了声:“是。”
中午过后顾勉和时见深在周边大概都逛了遍,最后找到和d组对应的村民家问了农田位置,拿着各种劳作工具过去的时候还和舒星他们组碰到。
訾澜正在吐槽舒星:“舒星太烦了,花了大价钱住了个勉强可以的酒店,结果他让我睡沙发,人都给睡落枕了。”
顾勉笑说:“那今晚就不给舒星安排房间了,让他睡酒店大厅沙发,不用钱,还舒适。”
舒星瞪大眼:“顾老师这话说得不对吧,你俩怎么就到一个阵营去了呢。”
訾澜说:“你还说,第一天咱俩就花了快一百多,看后面几天咱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任务吗,可以领额外100,还有什么酥油茶,我要吃。”
“听说酥油茶也不是谁都喝得惯,再说这还是排行前列的两个组才行。”
“那说不定咱今天就能赢呢。”
顾勉在旁边听他们聊天,过程时见深也和他们走在一起,只不过时见深明显不合群了些,过程就把手插口袋里,低着头不说话,也鲜少开口参与他们聊天。
很快四个组都到了地方。
到了才知道为了拍摄方便,节目组这回把选择的麦田都安排在一起,每组一块面积适中的地,大家聚集后导演又宣布了一遍最先播种完的队伍可以领取奖励的规则,再就是不能争前抢后,如果破坏了别人的地或是对其他人进度进行干扰那么所有进度归零重新来。
这倒是有点竞技综艺那意思。
嵇冷雪感叹说:“这是来旅游的吗,这是来干活的吧。”
她今天刚穿了白色针织的连衣裙加小巧精致的小皮鞋,和对节目规则习以为常整个素面朝天的老人们形成鲜明对比。
舒星暗暗摇头:“又一个新人要感受节目组的毒打了。”
只不过节目组给的麦田面积确实大,说两个人人工播种一天都搞不完,加上大家也不熟悉农事,大概率要用一整天的时间。
大家慌慌张张就开始抢东西开始前往自己的麦田,结果有人不小心碰了别人的东西,进度再度归零重来。因为拿种子就已经归于游戏开始,种子数量有限,需要抢。
顾勉也有点着急,却看时见深戴了个草帽,手插在口袋里站在田埂边淡淡打量混乱开战的一群人。
黑发尽数压在帽檐下,眼眸清冷如霜,削瘦下颚不为所动。
那样子哪像来种地,像来做少爷的。
顾勉拿着铁锹走过去,说:“你还不着急干活吗?”
“急什么。”
“还不急,再不急咱俩排位要垫底了。”
“不会的。”
“你现在话说得轻巧,你白天租的那辆小电驴呢,一天都要过去了,派上了什么用场没?”
“我那辆小电驴不是租来干活的。”
“那是?”
时见深看了眼节目组一群人的方向,说:“让他们先干,我带你去个地方。”
时见深说带她去个地方,却也不是什么很浪漫有趣的地,这儿到底不是正式的旅游景点没什么特别好的风景,但要能开着电动车骑在乡间的小路上看远方连绵的山倒别有情调。
顾勉在大城市待久了,就觉得这样质朴的环境更叫人静心。
所以当时见深拿来头盔要给她戴上的时候她发出疑问:“可是咱们这样不干活态度也不积极,就算到时候没赢,传出去风评也不好吧。”
其实综艺嘛,只要看点有了,他们实际上完没完成任务不重要,可懈怠的态度不是观众喜欢的,到时候败坏路人缘,会说他们只知道偷懒也不干活。
时见深置若罔闻,说:“可这本来就不是干活综艺,是旅行综艺不是吗?我们应该好好享受。”
顾勉有些无奈:“我知道,可节目……”
“好了。”时见深把头盔戴到她头上,又看向一旁跟着他们到处跑已经累得不行的摄影师,拿了gopro过来就向对方示意:“我和老师先走了,过程会自己记录,你可以先休息了。”
摄影师错愕地瞪大眼,就这么看着时见深骑着电动车带着顾勉走了。
两人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逐渐隐在西北的风中……
顾勉一早知道时见深爱车。
机动的、电频的、可能也有脚蹬的,她感觉或许只要是车时见深都会感兴趣,哪怕什么时候他们去游乐园他怕也会对碰碰车感兴趣。
张扬,又藏有那么一丝认真的热烈。
桀骜,却又饱含适当的天真。
这好像才是真正的时见深。
就像她无意看到的微博草稿箱,那个万里雪域下青涩干净的少年,一如他寂静欢喜的内心。
她总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好像说的话做的事总能出人意料,但无法否认,都是鲜艳灿烂的、耀眼的。
她还挺喜欢这样做事大胆的时见深。
顾勉就这样抱着他的腰,头盔下的脸勉强挤了一丝缝虚虚贴靠着他的肩,感受他随风飞扬偶尔蹭到她的脸的柔软黑发。
他身上是她习惯的冷松香味,她许久没这样近距离感受过的味道了。
有一刻顾勉感觉自己好像不是来拍综艺。
她好像是和时见深来这里感受自由,穿梭于田间,感受高原最朴实自由的风情。
过程里顾勉问他:“我们真的不用担心播种的问题吗?本来一天就做不完了,到时候肯定落后别人一大截。”
时见深微微侧头:“不会的。”
顾勉没想到他会突然转头,她本来就是对着他说话,唇瓣有一刻擦到了他的唇角。
转瞬即逝。
时见深愣了下,但他在开车,很快凝神继续。
后视镜里,顾勉也恍然地微微抿了抿唇,接着低下头,抬手把头盔前的挡风板给拉了下来。
转眼时间到了下午三点,大家在田里忙得死来活去。
要换当地人来,这点面积其实哪怕是人力也很快能结束,只是这群人都是大城市来的,又是娇生惯养的明星,大家进度,眼看半天过去进度也就三分之一不到。
这会严重拖慢大家的行程进度。
而那边,镜头也在继续,摄影师从a组一直往后介绍:“现在咱们来到了a组,看样子,a组的老师们还不错呢,进度已经三分之一了,看来今天傍晚前应该可以喝到酥油茶拿到奖励。”
“这里是b组,b组的舒老师看起来体力有点不行了,感觉有点悬,是不是要做到明天呢?”
b组的舒星无力大喊:“导演,我要求外援!这根本就做不完!”
摄影师微笑:“申请外援无效。”
“这里是c组,c组好像和b组进度也差不多呢,那么谁能争得前列呢?”
“这里是d组,d……”摄影师的话突然中途卡顿了下。
画面来到镜头,那是d组的田。
而此时,田野里别说劳作辛苦的人,那是连一只鸟也没有。
摄影师目瞪口呆:“d组的人……不翼而飞了。”
彼时,辽阔平原,时见深和顾勉躺在青绿色草坪上,两人一起仰着头望天,感受澄澈的清风。
“上次这么放松是什么时候?”时见深枕着胳膊问她。
顾勉说:“忘了,好像很久没这样轻松过了。”
“我也是,好像这样放松还是当年第一次拿奖以后,得奖以后有半个月的休息,当时去了趟大兴安岭,那里很好看,滴水结冰,雪域绵延。我在那里体验了五天的生活,也感受到稍微不一样的人生。”
“不一样的人生,是什么样的?”
“自由。”时见深说:“自己过得舒心才能令别人舒心,没有压力时演的戏才可以更好。”
顾勉哦了声:“你拿奖的那年我好像也得奖了。”
“我知道,百花奖,那年出了咱们两个新人演员拿奖,也没人嘲,都说咱们实至名归,所以关注度才高点。”
“但说是实至名归,我倒宁愿没有这么高的起点,以至于从那一刻开始无数双眼睛会盯着你看,有些时候总会担心后面做不到更好。”
“嗯,是啊。”这些时见深当然也有同感。
他问:“所以,得奖后你去做了什么?”
只不过时见深还有那么点文艺细胞会出去感受生活。
顾勉闭了闭眼,回想自己拿奖以后那个晚上在干什么。
新人、影后、奖杯……
太多的赞誉和成就把她捧上顶峰,连带着她也开始有些飘然。
她叫来朋友举办了庆功宴,宴会上有她的高中同学、大学好友、剧组同事,反正各种各样的人都在,那场夜,狂欢与酒精相随,疯狂与冲动共存。
她彻夜狂欢放纵,是和时见深截然相反的经历。
她记得那天晚上湛澄也来了,对,也就是她的第一任男友,她大学时难得感兴趣的一男生。
对方在圈内一直不温不火,当年朋友问觉得中戏新一届谁长得帅。顾勉随口一句感觉湛澄有点意思,朋友们纷纷撮合她和这位中戏的班草,可顾勉本就是玩笑话,谁知道他们真撮合她和湛澄见面了。
后面结果显而易见,他们朋友的撮合下在学校简单见面,之后加了好友,每天互道早晚安,顾勉当时开始接戏时间很忙,每天消息都回不上,有次隔了几天才能看手机,她再看就发现对方发了分手。
反正就是玩笑式的恋爱,分就分了。
没想到她第一部 戏获奖的庆功宴他来了,当然就有媒体强捧她和湛澄的绯闻,说他俩庆功宴后同出酒店,殊不知那场酒店来了不少她亲朋好友又何止湛澄。
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尽管,这事她后来也澄清了。但当时也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花边新闻,着实没什么脸面拿出来。
她感觉当时时见深应该也对这些有所耳闻,只不过,估计他也不会那么关注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