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趣阁”最新网址:http://www.mouquge.com,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
当前位置:某趣阁 > 女生言情 > 谎言之诚 > 第十九章 两个选择,一,和我上去,二,我扛你上去。

第十九章 两个选择,一,和我上去,二,我扛你上去。(1 / 1)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好书推荐: 把心上人炼成丹之后 娇宠美人 滚出我的横滨 拯救戀愛腦 夏目是个小团宠 万人迷他不干了 盘男神盘到白月光他弟后 被校草盯上的日子 早已动心 我和反派的高危日常

对谭鸣九而言,背后说上司八卦却被上司听了个当面的直观后果,就是本该收拾东西回家睡觉的他又得留下来加班,与治安大队合作提审刚刚被带回来的亮晶晶ktv众人,并从他们嘴中挖出点关于唐景龙的消息。

谭鸣九当场哀号,以头抢地声泪俱下:“霍队,五天,整整五天,我已经接连五天没有在十点前回到家中了,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霍队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看看我这黑眼圈,都快能和纪询媲美了!”

“别碰瓷。”纪询眼都不抬,“我是货真价实的国宝,你是早上洗脸没洗干净吧。”

“废话少说,赶紧干活。”霍染因一锤定音。

离了警局,纪询重新坐上霍染因的车子,两人没什么好说的,继续聊起唐景龙的事情。

依然是霍染因开腔。

“据饶芳洁交代,她最后见到唐景龙的时间,是1月19号晚上六点。警方调查了唐景龙当日的随后行踪,唐景龙前往杏林路博物园,参加一场医疗交流会。”

宁市博物园是宁市城郊一片新开发区域,用作各类商务聚会展览。还没彻底开发完成,有不少正在施工的工地,目前而言,除了展览聚会的时间之外,那里地偏人少。

交流会19日晚7点开始,唐景龙准时到达。

因为吊着个胳膊参加交流会,与会人员都对唐景龙印象深刻,为了方便此后一个月都不太好行动的唐景龙,在递名片给唐景龙时,都顺便打了唐景龙的电话,将手机号码直接留存进唐景龙手机。

因此当天晚上19:00-21:00这交流会举办的两个小时内,唐景龙的号码打入了近百通电话,再往前推,每日平均接通电话少则三四十通,多则六七十通,调查可疑号码有一定难度。

“不过我们在走访中发现,当天晚上,唐景龙和人争执过。”

“和谁?”

“争执发生在厕所,没有摄像头,路过听到的人并没有在意,只模模糊糊听见一句‘你说好给我钱,钱在哪?’”

“怎么,被敲诈勒索了吗?”纪询吹声口哨,“考虑到唐景龙身上各种各样的小秘密,他遭到敲诈勒索倒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排除这个可能。”霍染因不置可否。

“在交流会快要散场的时候,主办方曾提议直接送唐景龙回家,但唐景龙婉拒了。此后唐景龙提前离开。”

当时是20:55分,到20:58分,交流会左近一个atm机的摄像头拍下唐景龙取款画面,银行核对账单,唐景龙取出一笔一万块钱的款子。

21:02分,atm机所在路口的摄像头拍到唐景龙最后的身影。

“唐景龙的手机在交流会附近的垃圾桶中找到,凶手直接丢弃了唐景龙的手机。从交流会驱车到梧山的最短时间是三个小时。唐景龙胳膊折断,无论是将活着的唐景龙带到梧山,还是将死了的唐景龙带到梧山,都需要交通工具。”

“换而言之,不算凶手杀人分尸的时间,光光计算他驾驶车辆时长,凶手最早出现在梧山监控中的时间是20日00:02分。”

“博物园附近地形如何?”纪询问。

“博物园位于杏林路十字路口处,它的正对面是一栋烂尾楼,在博物园有展会的时候,许多人会选择把车停在那里,避免收费,这块地方监控有死角,烂尾楼的周围也有不少在建或暂停的工地。”霍染因说。

“我记得梧山那头虽然比较偏,但路上都有监控,对吧?”纪询想了想,又问。

“没错,所有通往梧山的道路都安装了监控,这里不存在监控盲区,无论凶手以什么方式将唐景龙运上梧山,凶手都一定会出现在监控中。现在局里已经对20日00:02后的梧山道路监控画面进行逐一排查,寻访可疑人员与车辆。只是这边工程量不小,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出结果。”

前方又是红灯。

霍染因将车停好,拉起手刹,继续说:“尸体已经进了法医室,在装裹尸块的编织袋及塑料袋中,法医发现了一些零碎的小东西。”

“哦?什么东西?”

纪询随口问着,闭目养神,等待这段回家的路的尽头,同时听霍染因说:

“尸块切口处有木屑,其中一块沾染了一些蓝色油漆,塑料袋内有花色马赛克瓷砖碎片,袋子上沾染了红金色粉末。”

“还有呢?”纪询闲闲问,他放松全身,整个人都贴合在座椅中。

霍染因借着后视镜瞥人一眼,将座椅椅背放下来,方便纪询平躺。

“谢了。”纪询含糊说。

“凶手专挑人体关节处下手,手法干脆利落,应当掌握了相应的人体知识,熟悉人体构造;同时根据伤口痕迹,分析凶手分尸时采用了电锯这类工具,这也是一个侦察方向。”霍染因将最后一点线索情况说完,问纪询,“你怎么看?”

“我?我啊……”

夜深了,今天上午七点就起床,从赶赴荔竹小区被霍染因抓包,到再排查蓝孔雀又和霍染因撞见,再来一段追击动作戏,又被迫见了个故交,回忆起不想回忆的东西,真的经历了很多很多。

纪询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他甚至感觉到了一丝丝的困意自四面八方招展过来,织成网,网住他的大脑。

这可真难得。

他快有三年没感觉到这种正常的躺下就能好好休息的感觉了。

他决定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直接不动脑,开始胡言乱语:

“我觉得……嗯……凶手是个建筑工人吧,要不然就是分尸现场在建筑工地,又是油漆木屑,又是电锯。指向性太明显了吧。”

“那么金粉和花色马赛克瓷砖怎么说?这两样东西哪一样会出现在建筑工地?”霍染因反问,他略略沉吟,说,“花色马赛克瓷砖带有强烈的时代风格,考虑老建筑如何。”

“很有道理。”纪询毫无立场,如根墙头草,摇摆向霍染因,“所以是在老建筑中,用建筑工人的电锯,把尸体分尸了。”

霍染因说:“你在认真聊吗?”

“我哪里不认真了。”纪询不高兴了,“我不是在很认真的瞎猜吗?”

“……”霍染因。

“你看我大胆猜测,你小心求证,我们取长补短,狼狈为奸。”

一阵安静之后,纪询听见一声哼笑。

霍染因说:“到了。”

“还挺快的。”纪询睁眼,施施然打开车门,“那就再见了……”

他说到半途,声音戛然。

出现在视野中的,决不是熟悉的小区熟悉的风景,他置身一个全然陌生的老旧五层大楼前,大楼的一层开个小小门脸,门脸上写着“好家宾馆”,仅仅五步之外,一位大冬天也穿着紧身短裙,露出半个胸脯和白花花大腿的流莺冲他抛个媚眼。

“霍队。”纪询说,“开错地儿了吧。”

“没开错。这是曾鹏短租的出租屋,时间还早,送你回去之前,我们先见曾鹏一面。”霍染因理所当然。

“曾鹏和奚蕾与唐景龙的案子无关吧?”纪询问。

“目前来看,无关。”

“那你来这里?”

“和滕队的交换。”霍染因,“他删执法记录仪视频,我给他一条线索。”

“可是谭鸣九都知道了,明天全警队的人都会知道,删不删的,没意义了,霍队,你亏了。”纪询说。

“……”

“所以还给什么线索,早点回家,早点睡觉——”纪询才转身,霍染因冰凉的手从后伸来,贴上他腕部扣合五指,纪询感觉自己被手铐铐住了。

“霍队,做人不要太有赌性。”纪询无奈说,“既然亏了,就赶紧弃牌,及时止损。”

“亏了是亏了,答应就得做。”霍染因淡淡道。

“那您忙,我不打扰了?”纪询想了想,说。

“你和我一起做。”

“……你不觉得这样做我也很亏?所以发挥一下你人民警察的高风亮节,”纪询,“众亏亏不如独亏亏。”

“相较这一句,我更喜欢另外一句:有难同当。”霍染因简单直接,“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和我一起走上去,我扛着你走上去。”

纪询看了看天,望了望地,再环顾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周围,迫于yín威接受了现实,终于拖着脚步和霍染因一起上楼。

大楼老旧,没有电梯,楼道间的灯泡时亮时不亮,纪询实在没什么动力,走路打飘,好几次踢到台阶上,还赖走在前头的霍染因不时扶一把,准得像是脑后也长了一双眼睛。

可惜他都表现出这副残障人士的模样了,两手插兜,信步走在前头的霍染因依然郎心如铁,还是没说出让他先回家休息的话。

无可奈何,纪询没话找话:“曾鹏身上有什么线索?”

霍染因:“毒。”

纪询:“啊……”

霍染因:“怎么,之前没有发现,所以觉得惊讶?”

“确实惊讶。”纪询说,“他看上去不像是吸毒人员。”

“他不吸,但贩。”

“从哪里看出来的?”纪询刚问完,脑子里闪过那天和曾鹏见面时对方拿的黑色袋子,为自己的眼瞎悄悄吐了吐舌头。

“第一,我在浣熊酒吧见你的时候,正碰上缉毒组在酒吧内盯梢,证明那一带存在毒品交易。海豚酒吧和浣熊酒吧直线距离200米,正辐射在他们的交易范围内。”

“第二,曾鹏辍学,农村人士,父母早亡,没有学历技能获得高薪工作,没有家庭做后盾支撑,他是怎么在短时间拿出一大笔钱买房的?

“第三,上回询问,曾鹏对自己在案发当日潜入奚蕾住所偷钱一事供认不讳,他对警方的解释是,买房之后存款用尽,拿证还需要一笔税,所以偷偷拿钱办税——根本不合逻辑。遮遮掩掩不惜偷窃,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合理,不合法,不能告诉女朋友。”

霍染因说完这串分析之后,曾鹏的住所已在眼前。

霍染因抬手敲门。

敲了两下,里头的人将门打开,曾鹏出现。

一日不见,自拘留所里出来是还好端端的曾鹏不知遇见了什么,已经鼻青脸肿步伐趔趄,还曲着一只手捂肚子,好像被一群人狠狠教训了一顿。

他开门看见霍染因和纪询,瞬间用力,想要将门重新关上。

但霍染因比曾鹏更快,同时发力,将门彻底推开。

曾鹏被这力量推得一个踉跄,返身朝窗户跑去,拉开窗抬脚跨了上去,而后立即被霍染因狠狠拽住,扯肘扣在地面。

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纪询两手插兜,一动不动站在门口,自曾鹏开门时就打了的哈欠到现在还没打完,依然含个尾巴在口中。

半晌,他抬手,按下因发困而生理性沁出泪水的眼睛,有气无力说霍染因:

“拦什么拦,三楼呢,就该让他跳下去,摔断一只胳膊半条腿,以后三个月都呆在床上,随见随在,随问随答。你现在按了他,好了,对方赶明儿去局里大门口一躺,把脸上身上不知从哪里蹭来的伤痕一露,先告你个暴力执法,再两腿一撒欢,跑个没影,你往哪里逮人去?”

一阵诡异的静默。

余下两人全看向纪询,内心于同时间,轻轻滑过一行字:

是个狠人。

第二十章 赌徒分两种,一种不信自己会输,一种以为自己输得起。

纪询说完了,看两人一动不动,面露困惑:“怎么,你们打算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聊天谈心,不累吗?”

霍染因站起身,顺便把地上的曾鹏拽起来。

曾鹏低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他的眼睛,也让他脸上的伤痕更加突出,他左脸颊不知被谁狠狠揍了一拳,肿得老高,像含了个鹌鹑蛋在嘴巴里:“我昨天没犯事吧,两位警察来我这个狗窝干什么?

“没犯事你跑这么快干什么。还激动得想跳楼,日子太无聊了,跳着玩吗?”纪询踏入房间,随手关门,“再纠正一点,我可不是警察,不过一个不辞辛苦见义勇为配合警方的模范市民。”

他说完了,感觉霍染因的视线轻飘飘落在自己脸上。

要不是今天晚上真的太累,他能给霍染因做个鬼脸,接着他就听见霍染因单刀直入问曾鹏:“毒藏在哪里?”

曾鹏猛地抬头!

他阴沉的眼自乱糟糟的头发下看向霍染因:“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止曾鹏,纪询都在心中吹了声口哨。

哇哦。

二支新队长这份雷厉风行真不是盖的。

而且这么不怕打草惊蛇,是因为他已经胸有成竹了?

曾鹏说什么做什么都不影响霍染因的判断。他拿出手铐,将曾鹏两手铐住,目光一寸寸环视这个简陋的一居室:“毒就在你的屋子里。它藏在……”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叩。”

“叩。”

“叩。”

迟缓、凝滞、孤独的敲门声。

敲门声让室内几人的活动都停下来,他们望着门,门外是未知的人。

须臾,霍染因对纪询微微一摆下巴。

纪询看出霍染因的意思,他和霍染因交换了位置,他看着曾鹏,霍染因来到了门后,他的手握上门把手,腕部微微用力,门把下压……

“啪”一声,门打开。

谁也没想到的人出现在门口,那是个穿着朴素,戴方框眼镜,佝偻着背的老人。

纪询曾见过他一次,在奚蕾的葬礼上,他姓程,程老师。

门口处,面对面的霍染因和程老师都显得意外。

程老师:“你们是……”

纪询突然闪身向前,挡住曾鹏被拷上的手腕。他笑眯眯说:“程老师好,我们是曾鹏和奚蕾的朋友。”

“你认识我?”程老师意外道。

“我在奚蕾的葬礼上看过你,我听大家说,奚蕾的墓碑是你买的。”纪询说。

霍染因心头一动。

他从门口退回曾鹏身旁,借着纪询的遮挡,拿钥匙开了曾鹏的手铐,将手铐从曾鹏手上拿掉,做这事的全程,曾鹏一语不发,非常配合,显然是不想让奚蕾的亲属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这很好。

证明他还存有自尊廉耻。

纪询上前两步,在一眼扫过程老师,看见程老师手里提着的药店袋子,里头是跌打药水、纱布这样的外用药品。

东西是给曾鹏的。

药店是这条街上的药店。

桌子上还有两个一次性水杯。

曾鹏刚才之所以毫无防备地开门,是因为他以为外头敲门的是程老师——他们来到之前,两人在一起。

“蕾蕾,唉……”老人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更皱了。

“对了,还不知道程老师名字?”纪询说,“程老师坐,药是给曾鹏带的吧,你怎么上曾鹏这来了,之前没听曾鹏提过认识你。”

“我单名一个正。孩子你过来,我帮你上上药。”程正没有推辞,在沙发上坐下,先招呼了曾鹏,又对纪询说,“这事说来话长,既然你们是他的朋友,那就和我一起劝劝他。人死事消,入土为安,怎么还能去掘坟盗墓呢?”

“蕾蕾跟我说过,她想葬在宁市。”曾鹏闷头说了一句,“我还在葬礼前就自拘留所里写信给她父母说了,这是蕾蕾的想法,让他们等我出来再办葬礼,我会负责一切。”

“……”

得。纪询听明白了。感情这兄弟之所以脸上挂彩行动不便,全是因为想在宁市给奚蕾办葬礼安葬的目的没达成,于是刚出拘留所,就紧赶慢赶赶往奚蕾老家,准备给奚蕾迁坟视线奚蕾生前的愿望。

还是个痴情种子。

程正面露无奈。他看上去像是个暮气沉沉的老人,耸拉眉眼,温吞平和:“我们都知道你对蕾蕾的心。蕾蕾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我们都为她高兴。你打算实现蕾蕾的愿望挺好,但也要体谅蕾蕾家人的想法,她的家人也想自己能在就近的地方看见她,陪伴她。再说了,年轻人的想法不定性,蕾蕾过去是这个想法,但到了现在,你能说她一点都不想回到小乡村……”

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尽孝。

这些论调太熟悉,纪询已经在心里替老师补全了后边的话。

但老师说了出乎纪询意料的话。

“看看她从小长大的村子,看看她熟悉的风景?”

曾鹏没有回答。

没人能回答。

能回答的人已长眠地底。

“都这样了,接受吧。人各有命。蕾蕾是个好孩子,但这是她的命。”老师叹了一口悠长的气,温和的眼睛透过方框眼镜,看向曾鹏,他抚着曾鹏的肩,“倒是你买的那套写蕾蕾名字的房子,要收回来。那是个大钱,是你在这个城市安身立命的资本。你过好以后的日子,蕾蕾会高兴的,她就是这样替别人着想的性子。”

该说的话说完了,老师将药自袋子中拿出来,替曾鹏包扎。

曾鹏的伤势比外表看上去的要重一些,毕竟掘坟盗墓这件事,别说封闭的村子了,放到任何人身上,都接受不了。

纪询看见霍染因望着程正的手,对方包扎手法挺专业的,给曾鹏涂药油的时候,撩起了一截袖子,露出青筋遒劲的结实手腕。

这身材倒是不像外表展现的年迈体弱。

纪询又往程正脸上看了一眼,老师依然暮气深沉,那不是年龄的因素,也不是身体的因素。只是一个接受了现实,再没有心气的认命的人显现出来的颓然疲倦。

包扎的时候,程正又问:“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走了。”原本自老师进来以后,就再没有看纪询与霍染因的曾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瞟了两人一眼,眼中有一丝哀求,“解决完蕾蕾的事情后,我就会离开这个城市。我回老家去,老家还有亲戚朋友。”

纪询保持沉默,霍染因也保持沉默。

既然一开始没有让手铐展露在老师眼前,那么这份曾鹏对上奚蕾亲属的体面,他们就会替他保留到底。

只有老师在说话:“既然你要离开宁市,就更不该执着将蕾蕾迁坟,你走了,迁来宁市的蕾蕾怎么办?每年清明,谁来看她?你什么时候走?”

曾鹏低头,他也不知道。

霍染因一反之前的寡言态度,接上话:“可能年后吧,毕竟快过年了,年前杂事多,总要整理清楚再说。”

“如果你今年没有人团圆,可以去村里过年,正好我们也把年货办齐了。”程正道。

“程老师是什么时候办的年货?”霍染因又说话了,“我听曾鹏说,奚蕾的葬礼是23号,你们是在23号之前买的年货。”

“是啊,18号的事情。那天正好把村里的罗汉松拉来宁市,卖给公司,换点过年的钱。”程正说。

“18号就回去了吗?宁市到奚蕾老家距离不短,当天来回很累吧?”

“一趟四个小时的车程,又要卖罗汉松,又要置办年货,哪可能当天来回。”老师笑着说,“村子里一年到头,也没什么来宁市的机会,大家就在宁市住了一天,19号晚上吃过晚饭再回去的。杏春路那里有一家饭店,便宜量大,我们一大批的人都在那里吃,吃了也就700多一点。”

“唔。”霍染因应了声。

纪询能够感觉到霍染因怀疑程正,他也觉得程正有嫌疑,这人是奚蕾的老师,为奚蕾买了墓碑,显然对奚蕾有深刻的感情,存在充足的作案动机。除此之外,最值得玩味的是,在霍染因未曾亮明警察身份的情况下,霍染因咄咄逼人的询问态度居然没有引发程正的排斥,可能当老师的脾气好,耐心足?

“小曾,你考虑得怎么样,今年过年就去村子里吧?”程正又说。

“我不知道。”曾鹏嘴唇翕动,“让我再想想吧。”

程正离开了这里,霍染因站在楼上的窗户向外看,看见程正上了一辆灰色小轿车,车牌号是ns4455sn。

纪询对曾鹏说:“人也走了,你想好了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两个都来这里了,哪怕把你这间房子给拆了,也会把你藏着的毒找出来,否则对得起我因睡眠不足而死去的脑细胞吗?”

曾鹏不语,好像程正离开的同时也带走了他的舌头,他坐在沙发上,如雕像般静默冷然。

正当纪询琢磨着要怎么撬开这个蚌壳的时候,霍染因说了话。

他的视线从窗台外转进来,人没有动,还倚着窗:“赌徒分两种,一种从不觉得自己会输,输到临头,就狂性大发;一种知道自己会输,也以为做好了输的准备。曾鹏,你是第二种,你预见自己会被抓,你以为自己输得起。可惜这场赌博,除了拿走你的预见,更拿走你绝不想输的东西。”

讽笑浮现他嘴角,他轻哂:

“你偷钱离去的31分钟后,奚蕾回家,随后凶手到达。你距离挽救你女朋友的生命,只差区区几个小时;你孤注一掷去杀唐景龙,又错过女友葬礼,错失她最后一面。你每做出一个选择,你的人生就向深渊再滑两步。你真可笑,还可怜。”

静默的雕像龟裂了,霍染因的话轻易刺破曾鹏的外壳,他发出一声孤狼咆哮似的呜咽。

他收到了报应,报应如影随形,比他做过最可怕的噩梦还还恐怖。

“你懂什么,我只要一套房子,一套写着蕾蕾名字,能让我们留在宁市的家!我没有文化,没有技能,除了贩毒,我还能干什么!我干什么才能在这他妈的,这他妈漂亮的,他妈没有一点人情味,一点点都不在意我们这些外来人员的城市里买房子!”

曾鹏牙齿咯咯作响一会,泄了气,双手抱头,在沙发上重新蜷缩。

“这个愿望我实现了,我拼命实现了……”

我明明实现了,为什么还是到了这个地步?

四年更多的时间,几千个日子,和奚蕾相识相处的种种,一帧帧在他脑海播放,一如走马灯光彩绚烂的转轮。

他在酒吧当侍应的时候遇见奚蕾,当时奚蕾正被醉酒的客人骚扰。

奚蕾惊慌失措,逃离时撞到了他。

可能是刚刚吸完,毒性上脑,也可能每个男人都有个英雄梦,一场梦后,工作丢了,但有人敲响他简陋的合租房门。他将门打开,被救的公主站在外头,腼腆对他挥手:

“你好,我叫奚蕾,昨天谢谢你,我是护士,我来看看你的伤。”

她站着,笑着,目光明亮而温暖,好像向日葵迎阳而生。

美梦做过,没有消散,反而留在了他的身边。现实纷至沓来,光怪陆离的大城市还是那样光怪陆离,但他周遭的一小块地方突然变得夯实,他看清楚自己未来的狭窄小道:

工作,存钱,买房,落户,结婚,生子。

他从酒吧离职,在蕾蕾的监督下戒毒,戒毒的每个频繁打寒颤做恶梦的夜晚,他都能感觉蕾蕾抱着他,一下下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从深夜到天明,每次如此。

他发誓戒毒,后来真的戒断。

他重新找了工作,一家洗车行的洗车工,洗车工是他能找到的正经职业中工资比较高的,每回来车,他都是洗得最认真的一个,有时候老板高兴,额外打赏他一两百块钱;有时候老板要求比较多,让他连鞋一起擦。

他没敢和任何人起冲突。

他努力赚钱,以前有的花钱爱好全部抛弃,也不怎么和同事出去聚餐,聚餐就要花钱,他知道家里有人会给他做好饭菜——就算家里没有饭菜,他做好了,也会有人赶着回来吃。

后来一次意外,蕾蕾怀了孩子。

那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他戒毒不久,工作不久,蕾蕾也还在阳光医院当护士,两人都没有太多存款。

一切都是那么实际,他们没钱,没房子,没时间,他甚至没有父母,他父母早已过世。如果生下了孩子,只有两种选择,让孩子和他们一起颠沛流离,把孩子送回蕾蕾父母家。

他们相对无言几天后,蕾蕾去医院打胎。

白色的床单,刺鼻的消毒药水,蕾蕾躺在病床上,一贯阳光温暖的笑容中第一次出现恍惚悲伤,他至今还记得他掌心中蕾蕾手指的冰凉。

“我好不容易从山村里走出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回去,也不会让我的孩子回去……我们在这里买个房子吧。我想留在宁市,我想成为这里的人。”

他说好。

他越发的努力工作,蕾蕾也一样,蕾蕾只休息了不到半个月,就继续上班。但这些似乎没有什么用,他们努力,宁市的房价也努力,他们每一天都在攒钱,都在尽可能过得像样一些,然而相比房价,相比房子,一切依然那么遥远。

后来他发现了那张单子,阳光医院打胎的单子。

孩子不是他的。

他和蕾蕾爆发了冲突,他单方面的咆哮,暴怒,砸东西,最后倒在房子的墙脚。那只笼中的白文鸟疑惑地看着他,他忽然希望自己也是一只鸟,这样就自自然然有个笼子——有个房子,能把自己的一生都装进去。

最后,他感觉蕾蕾过来,蕾蕾将手放在他的背上,像很早很早以前,他戒毒时候那样。

他回头,看见蕾蕾悲伤木然的脸。

“是那个人强迫你的吗?”他问。

蕾蕾点点头,又摇摇头。良久,他听见蕾蕾说:“后来我拿钱了,再过一段,我们就有钱买房了。”

他从两人的出租房里走出来,他在这个从没有接纳过他们的城市里游荡,他游荡到过去的酒吧,看见过去的朋友。过去的朋友上来关心他,拉他去喝酒,最后给了他一沓钱。

这是有代价的。

这世上什么没有代价?

他就要一个房子,一个写着奚蕾名字的学区房,他能和奚蕾一起住在里头,结婚生子,再把孩子拉扯长大,一辈子就这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

……

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子的。

他知道自己会进去,会被判刑,可蕾蕾是无辜的。

为什么要杀她?

为什么他好不容易,买了房子,达成愿望,却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打破房中僵滞的是纪询的话。纪询自兜里摸出个从ktv果盘上顺手拿来的梅子丢嘴里,嚼着梅肉说:“找个好律师吧。”

曾鹏像婴儿一样蜷起来,轻飘飘说:“没意义了,我不需要,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奚蕾迁坟需要。”

这唤回曾鹏的神魂。

“什么?”

“脑子是个好东西,不要一副它早已离家出走的模样。”纪询评价,“你买了房子,是实际出资人,这个房子实际属于你,也实际属于国家——因为这是你贩毒所得,它会被追缴进入国库。但考虑到你现有的情况,只要你在审判中没有被判死缓或者死刑,你的财产就不会被全部收缴,如果这个房子中有部分是你的合法财产,法院会对你做出一定返还。这笔返还的钱,对你没什么意义,对奚蕾父母呢?他们除了女儿还有儿子,这还是奚蕾生前的愿望,你说他们会不会考虑,会不会愿意?——而这一切,需要你找个好律师,才能提前和奚蕾父母协定妥当,及时将奚蕾迁坟。”

曾鹏僵木的脑袋转过来,他怦然心动,那张灰白铁青的面容都泛出一层希望的光:“但我不认识好律师……”

“我认识。我可以帮你。”纪询轻巧说,“但你要付出代价。”

代价,一切皆有代价。

“曾鹏,供出一切。”纪询,“我来解决这件事。”

良久寂静。

“……东西在房间床后的踢脚线里,还有屋子外头壁挂空调的空调外壳中。我能把我所接触到的上线全部告诉警方,但你要做到你说的,你要让我亲眼看见你做到了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5400,啾~随机掉落20个小红包~

援引下关于贩毒财产的知识小tip:

贩毒罚金怎么认定

贩卖毒品案件判处罚金刑时,应当结合毒品犯罪的性质、情节、危害后果及被告人的获利情况、经济状况等因素合理确定罚金数额。对于决定并处没收财产的毒品犯罪,判处被告人有期徒刑的,应当按照上述确定罚金数额的原则确定没收个人部分财产的数额;判处无期徒刑的,可以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判处死缓或者死刑的,应当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新书推荐: 农门小辣妻 绿茵逆转狂魔 重生八零锦绣军婚 混在港综世界当大佬 娱乐之我怼哭了全世界 斗罗之赤瞳斗罗 从猎人世界开始的猎人 霍格沃茨的最强之獾 林绾绾萧夜凌 从零开始的击龙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