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唱悄然退了场, 酒吧里不知何时响起伪善者之歌,招摇过耳边、恣意过脑海……
【我清醒时刻平息着/撕裂的躯壳悬着/聚散在拉扯/散一个/成全自我】
这一刻,在众人眼里是震惊、是荒唐、是不可思议……
这两个人是谁啊?
一个是宦晖的前女友,一个是宦晖的好兄弟。
可他们刚才拥吻在一起。
而这些分散在酒吧各个角落、吧台、卡座的朋友们又是谁啊?
是不久前, 还在宦晖的工厂里任职的员工们。
他们见证过庄斐和宦晖的爱情。
他们见证过宦晖和陈瑜清的兄弟之情。
如今……
他们见证了宦晖的前女友和他的好兄弟在一起了。
“啊~”
一声尖叫将所有人的目光窥视, 拉回了原点。
“你乱叫什么呀?”秦霞用力拍了赵晓晗一掌:“没看到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吗?”
“我……”赵晓晗磕磕巴巴道:“我就是磕、磕到了, 一时没、没忍住……”
“瞧你那点出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秦霞瞥一眼她, 双手抱拳抵着下巴,又换上一副姨母笑, 将视线转移到那人群的焦集点。
“果然还是硬磕的cp比较甜。”
庄斐和陈瑜清两个人仍保持着亲密的距离对视着, 并不被这边的动静所影响。
彩色转盘灯从人群里逆流着拉过,六边形的棱角折射出虚幻的光影,玻璃窗户发出璀璨的光。
庄斐看着这一片彩色的光影绕过陈瑜清,他的眼, 他的眉,颈骨与肩部, 光影瞬息裂变, 幻化成恍惚。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拉扯, 旁人都可以视而不见。
庄斐个子高挑, 可陈瑜清仍高过她一头。
他弯下脑袋离她更要近了一些, 呼吸的节奏凌乱。他肩背稍稍有些驼着,纯黑的短茬无意间刮扫过她的眼睫毛, 弄得庄斐眼眸湿湿漉漉的。
他在无声的等待, 他无声地等着她的答案。
像过去那些年里的不急不躁一样,并不能让人看穿他的忐忑,他的焦急, 他的不安……
庄斐仰仰脖子,脑袋不重不轻地磕上陈瑜清的下颌,陈瑜清抬手托住了她。
她埋在他的颈下:“好呀。”
声音通过骨骼在五脏六腑里传播,她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他的胸膛震颤着,喉结滚动了下,似乎这才松了口气,随后,他短促地笑了声。
“你笑什么?”庄斐故作娇羞嗔怒。
陈瑜清挪开一小步,双手捧起桌上的红色玫瑰,抱到她的面前。
庄斐接过:“谢谢啊。”
他抱了抱她,动作幅度很轻。
“庄斐。”他侧脸的骨骼动了动,声音哑然:“跟我走吗?”
成年人的邀约,代表的意味不言而喻。
回应下了,便是你情我愿。
因为两个人都喝了酒,只能打车回家。
庄斐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抱着她第一次收到的大棒玫瑰花束,走在路上时连自己都羡慕自己。
门外有出租车专门在候着了,两个人都坐进出租车的后排座位上。
陈瑜清本来话就不多,庄斐也不指望他一时半会儿就对自己热忱起来。这一路上,她只能没话找话说:“你这衣服还挺好看的。”
陈瑜清说是他姐夫是个裁缝。这衣服出自裁缝之手。
庄斐便想起他有个姐姐:“你姐姐和你长得像吗?”
她随便同他聊着。
陈瑜清回她说,小时候他姐姐经常代替他妈妈去给他开家长会。
“啊,那老师没有能够甄别出来吗?”
陈瑜清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她大我二十多。”
大二十多?那老师是甄别不出来的,
“我是老来子。”他补充了句。
庄斐感觉这种状况似曾相识,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有谁也是老来子来着?
哦。
庄斐想起来,她朋友圈里还有一位老来子。
那位不知何时添加的微信好友,母亲的大学同学的弟弟丫先生——一个问号怪。
他也是老来子。
想到二人多少是有些相似的,庄斐得出个不太严谨的结论,可能老来子都有点儿拽。
尬聊结束,出租车里陷入沉默。
还是出租车司机看不下去,先出声打破了这尴尬。
“诶诶,到了。”出租车司机努努嘴巴:“你们俩,谁把钱给付一下?”
“哦,我付。”陈瑜清把手机递过去,不知道他刚才在走神想些什么,这会儿略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司机举着扫码收款机,嫌弃地看他一眼,撇撇嘴:“别光顾着谈恋爱,你到是给我解个锁啊。”
陈瑜清这才低下眼睫去解锁手机。
庄斐看着他耳尖慢慢充血被红色浸润,莫名觉得她这新男友其实有点儿纯情,有点儿可爱。
以后,谁再说他是拽逼。
她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两个人在小区门口下了车,沿着路灯亮起的地方走了一会儿。夜深露重,庄斐说话时有雾白的气体窜出,她搓着手,状似无意道:“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清冷的月光缀着碎碎落落的路灯光,她的眼眸中,闪着暖调的无辜。
陈瑜清瘦长的手指握住大衣的扣子,准备脱衣服给她穿,状似不经意道:“我还有东西要给你。”
庄斐阻止了他的行为:“没有说天冷的时候,男人一定要给女人脱衣服。”
陈瑜清愣住几秒:“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
庄斐刚要问他,他还要给她什么时,就听到一抹特别熟悉的声音:“斐斐。”
庄斐扭头,目光逡巡一圈,然后,发现了……
她妈妈,乔艳之女士。
“……”她差点儿就当着她妈妈的面,和她的新任男朋友一起回家。
庄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妈妈,您怎么来了?”
“我刚到。”庄母看到女儿手上抱着的那一大束玫瑰花之后,把的钱注意力都集中在陈瑜清身上,她答非所问:“带我去你家吧。”
“……”庄斐看向陈瑜清,极小幅度地挑了下肩膀。
庄母也还看着陈瑜清:“这位是?”
“小陈。”陈瑜清微微低下脑袋颔首,规规矩矩地自我介绍,遵守着长辈与晚辈之间的另一种尊卑。
小陈。
庄母念一遍,问:“你跟我们斐斐是?”
陈瑜清看向庄斐,斟酌着开口:“是……”
庄斐抢答:“是我新谈的……”
毕竟才交往了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感情都还没热乎呢,正式介绍他,未免太早了点。
庄斐把玫瑰花束往身后藏了藏,花束太大,她纤细的身体无法遮得严实,她话音一转:“是我新谈的技术负责人。”
陈瑜清懵了懵。
“走了,妈,回家了。”庄斐拉着母亲往电梯里走:“外面冷死了。”
“庄斐。”陈瑜清似乎对她这种行为有些意见,他拖着调子喊了声:“我还有东西给你。”
庄斐:“……”只好装聋作哑了。
庄斐到家才松了口气,她把花放在咖啡台上,倒了两杯温水,一杯递给母亲,一杯一饮而尽。
“你新谈的那个。”母亲小口抿着水,开口试探:“长得还挺好啊。”
“是吧?”庄斐很快便上了套:“他这种长相就叫高级厌世脸。”
庄母会心微笑:“还挺有礼貌。”
“没有吧。”庄斐客观公允道:“他哪里有礼貌了?”
“比你上次那个朋友好。”
“上次哪个?”
“你爸上次来见到的那个。”
老庄回去心疼了好久,说女儿一个人在印城这边吃苦,交不到真心朋友,只能和那种拽里拽气的男孩子来往。
她爸上次来见的那个……
庄斐眼珠球转了转,回忆起上次和父亲见面时的场景,她有些哭笑不得:“上次就是他。”
庄母顺着套下句去:“……男朋友?”
庄斐赶紧摇头。
见庄斐撇得这么干净,母亲心里就有数了。
花那么大,她又不是没年轻过。
“不是就行。”庄母也不揭穿,往沙发上一坐下,微笑道:“明天妈妈约了大学同学见面,你和我一起去。”
“我不去。”庄斐想都不想便拒绝。
“为什么啊?”庄母淡淡:“你只是新谈了一个技术负责人,又不是新交了一个男朋友。”
庄斐:“……我要搞事业了。”
“工厂赚到钱了?”
“还没有。”
“缺资金吗?”
前期的厂房租赁、设备引进、人工成本……
“缺点儿。”
庄母食指和中指之间捻住张银行卡片:“明天你跟妈妈一起去吗?“
怎么办?
有谁会拒绝一张银行卡片呢?
庄斐开始为自己开脱,只是和妈妈的大学同学吃顿饭而已,她弟弟不见得一定会来吧?
但出于稳当考虑,为了对新交的男朋友表示一下尊重,庄斐还是决定提前告知一下他。
庄斐回房间,打开手机,发现半小时前,陈瑜清给她发了一张图片。
她点开一看。
是很多很多朵玫瑰花做成的玫瑰树,拍照背景是他的家。
原来,他说的,还有东西要给她,是这个。
这得有……庄斐目测地估算了一下,得有999朵吧。
他不但送她一捧99朵玫瑰的花束,他还为她准备了999朵的浪漫惊喜。
庄斐的心脏剧烈得都快要冲破咽口了,她故作平静而淡雅:“你这是?”
他也发了语音过来:“贿赂我的……”
庄斐唇角忍不住往上扬,等着他把女朋友三个字说出来。谁知他反将一计。
“新老板啊。”
贿赂我的新老板啊。
语调似乎有几分抱怨的情绪在里面。
庄斐顿时就语塞了。
她为刚才那种危险的邪念感到忏悔。
男朋友这么好,这么乖,又这么可爱,她怎么可以去和别的弟弟吃饭?
给多少钱都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