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吻是很温柔。
温柔到就连鼻息之间的纠缠都像落日之下的两朵云一般, 软绵轻盈。
司柠起初因为紧张攥住了季明臣的衣服。
后来慢慢地如坠云端，便不知不觉松开手，抱住了季明臣的脖子, 笨拙地回应。
一吻过后。
司柠小声地急促呼吸着。
她想开些窗户，让新鲜空气进来, 又不好意思提。
季明臣抽张纸给她擦嘴，动作缓慢小心, 哑声说：“这次有没有好点？”
“……”
接个吻还得送好评么。
司柠无语，揪住男人的下巴往下拽：“我怎么感觉你越活越年轻了呢。”
女孩的调调像浸过蜜糖似的, 娇糯甜软。
季明臣忍不住又低头吻了下, 问：“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觉得你……幼稚了呗。”
粘人得哪里还像那个成熟高雅的季教授。
季明臣低哑地笑，手指轻捻着女孩的指尖，说：“大概是心变小了吧。”
——小的只能装下一个小姑娘了。
手机震动。
段晓楠看过了这么久司柠还没回来, 有些不放心，在群里问了一句。
司柠回复马上，说：“我得回去了，快门禁了。”
“不是还有十分钟？”
司柠笑了笑：“走回去不要时间啊？”
“我开车送你, 很快。”
“你不嫌麻烦？”
“我求之不得。”
收到司柠进宿舍的微信, 季明臣发动车子。
回家不久, 韩烈打来电话。
“你最近挺滋润啊。”韩烈揶揄, “天天找不着人。”
季明臣打开冰箱，看到那一排五颜六色的果汁, 不觉一笑：“有什么事？你说。”
韩烈又打了两句哈哈，正经起来：“人已经从华城搬走了, 去了周边的一个小城。虽说不在一个城市, 但离得不算远, 你还是得注意着。”
季明臣道谢：“给你添麻烦了。”
“少来。”韩烈说, “这话听得我肉麻。”
季明臣笑道：“那改天谈谈你的新项目吧，时间你定，我配合。”
“……”
听筒里安静五秒。
随即，韩烈尖叫：“老季！！！！！”
季明臣抬起手机。
“你这是答应给我当顾问？”韩烈激动道，“还是就给个意见？给意见也行啊，技术组那边停滞好久了。”
季明臣其实想说能不能入技术股？
但想想，这么重要的事在电话里说不合适，还是改日面谈。
挂了电话，季明臣拿出瓶水到沙发那里喝。
季绍一家终于走了。
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但有些事却无法轻而易举抹灭，越不想想起来越是印在脑子里。
季明臣回忆起溺水的那一天。
那次，应该是季明臣的奶奶提议他们两家出去玩。
季维说去游乐园，季绍却说去公园好了，打打滑梯就不错，花那冤枉钱做什么。
公园里有一片人工湖。
湖里游着漂亮的锦鲤，还种着荷花。
季明晴喜欢锦鲤，命令季明臣给她捉一条锦鲤。
季明臣怎么捉？
他没搭理，自己到一边看书。
季明晴从小受家里“熏陶”，始终认为大伯父一家欠他们家的，否则她的爸爸不会碌碌无为，家里也不会那么穷。
都是因为大伯父害得她爸爸早产，身体不好的缘故。
所以对待季明臣，只要季明臣有不顺从她意思的时候，她就会生气。
季明晴命令季明臣回来捉鱼，季明臣不听。
季明晴一生气，冲过去狠狠推了季明臣一把，把他推进了湖里。
当时季维他们在凉亭乘凉，根本没往这边注意。
季明臣浸在湖水里，怎么挣扎都无法摆脱无孔不入的水。
那些水迅速钻进他口鼻里，像是要给他活活撑爆，紧接着又钻进他的肺里，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那一刻，是季明臣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刻。
他清晰感受到死亡逼近的恐惧，更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而季明晴还觉得好玩，在桥上得意拍手：“叫你不听我的话，活该！去死吧你！”
季明臣以为自己真的就要这么死了。
万幸，最后有一个锻炼的大爷路过，见情况不对，赶紧喊了救命……
风吹得窗台上的绿植沙沙响。
季明臣起身去关窗户，司柠又发来微信。
柠柠：[洗完澡了吗？]
盯着屏幕上面的字，季明臣拨过去电话。
司柠刚洗完澡准备上床，看到电话，跑到了外面的小阳台。
“喂。”
听到她有些喘，季明臣说：“打扰你休息了吧。”
“没。”司柠关上阳台的窗户，“这才几点啊。”
“嗯。”
察觉到他状态不太对，司柠轻声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有。”季明臣顿了下，“就是……”
“你等等再说，先去打开我的零食柜子。”
季明臣没问为什么，照着做了。
柜子里的零食满满当当，各种各样，五花八门，摆放的相当不整齐，很符合司柠小任性的风格。
季明臣多少有些强迫症。
如果这东西不是司柠的，他光是这么看着，就会觉得难受。
“最下面的一层。”司柠又说，“你找找看，有一个印着小熊图案的铁盒。”
“嗯，找到了。”
“打开吧。”
季明臣继续照做。
盒子打开的一下，浓郁的咖啡香溢出来，瞬间感染周围的空气。
铁盒里装的是曲奇。
每一块都用真空包装塑封，有桃心图案，有星星图案，还有猪鼻子图案。
看到猪鼻子，季明臣笑了：“以前就说我随猪，现在还做这个饼干，也是暗示吗？”
“你……”司柠没想到，“你还记得啊？”
季明臣拿出一块猪鼻子曲奇。
随后扣好铁盒盖子，把铁盒放回原处，关上柜门。
司柠听到动静，没说话，过一会儿又听到包装袋撕开的声音。
她等了等，问：“好吃吗？”
“好吃。”
司柠笑笑，特别满足。
“女朋友不在身边的时候就吃女朋友牌的曲奇。”她越说越小声，“心里一甜，就不会不开心了。”
季明臣细嚼慢咽着嘴里的曲奇。
很神奇，刚刚还缠绕在心上的那些糟糕情绪，这下真的被曲奇冲走了。
冲的一干二净。
“柠柠。”
“嗯？”
“以后关于你的每件事，我都会记着。”
所以，不用再意外他是不是记得。
这个世界上，他就记着她就可以了——她就是他的开心事。
开学第一周往往比较轻松。
之后，课程逐步步入正轨，司柠也忙了起来。
几乎每天满课的她，除了上课，就是走在上课的路上，连见季明臣的时间都有，只能是发发微信。
眼看快要步入四月，天气也渐渐变暖。
中午，司柠和室友在食堂吃饭，遇上孟镜。
孟镜突然回国的原因，司柠已经知道了。
孟镜的硕士导师，华城医学院的王老教授过年突发心脏病入院，经过多次抢救，最后还是没能救回来。
老教授的学生闻讯，不管在哪里，都赶回来参加追悼会。
前天，整个华城医学院禁止娱乐，算是借此送老教授最后一程，表表敬意。
“学姐，和我们坐吧。”司柠招手，“还有位置呢。”
梁雯雯挪挪，让孟镜坐下。
孟镜脸色不太好，人也憔悴消瘦。
据说老教授只有一个老伴儿，无儿无女，一生都献给了医学事业，丧事都是孟镜和其他几个学生操办的。
孟镜放下托盘。
视线扫到桌上的一本《医学心理学》，问：“这门不是大二上学吗？”
“改了。”梁雯雯接话，“我们今年有调整，这学期才上。”
孟镜点点头，想起什么又问：“你们现在都还参加社团吗？”
司柠说：“晓楠还在话剧社，我和雯雯都退了。”
这也算是医学院的传统了。
因为课业量大，华城医学院的学生如果在大二上学期没希望成为副部长或者副社长，基本也就退了，不再浪费时间。
“我想成立一个医生心理咨询社。”孟镜说，“也不知道系里会不会批。”
医生的心理健康问题是王老教授生前特别关注的一件事。
孟镜有这个想法，没什么奇怪的。
倒是司柠，听了之后起了一些心思。
她问：“学姐，你是不是辅修了临床心理学？”
“嗯。”孟镜说，“我在英国的这一年多，也没断，还在学。”
司柠撂下筷子：“学姐，那你成立社团肯定需要人手吧？我能帮你吗？”
孟镜巴不得了：“你忙得过吗？大二这年比较紧。”
“可以的。”
司柠想的是如果孟镜的社团可以办起来，那她就能接触到病例。
在临床上，实操经验很重要。
理论知识她可以先私下自学，但病例未必能接触到。
“柠柠，你这样还能有业余生活吗？”梁雯雯苦着脸说，“你家季教授要被你彻底打入冷宫了。”
“季教授？”孟镜不知道情况，“新来的老师？”
司柠微微红了脸，说：“我男朋友。”
司柠没告诉季明臣她要帮忙心理社的事。
季明臣也不闲。
从德国来的交流团，队长在美国和季明臣共过事，指明要让季明臣对接。
晚上，季明臣和司柠提起过两天他有堂公开课。
等这个课结束了，德国交流团就回去了，他的工作量也能减去一些。
“这不就相当于最后的总结汇演？”司柠说，“季教授，好好加油啊。”
“好，我加油。”季明臣温声道，“你最近还好吗？还学到那么晚吗？”
“考试结束了，好一点了。”
“那就好。周末，我们一起吃饭？”
“好。”
挂了电话，司柠又收到程航的微信。
甜甜：[下礼拜要出趟差，说不定会路过你那里]
甜甜：[要是去了，准备接驾]
司柠：[没工夫]
司柠：[哪儿来哪儿去]
程航：“……”
顺便打了壶热水，司柠才回宿舍。
梁雯雯敷着面膜，一张大蓝脸直怼过来，把手机塞她手里，示意她看。
司柠被吓得都习惯了，稳稳地把水壶放在地上。
她看看手机，是工大官博发的消息，说的就是季明臣后天的公开课。
“季教授这魅力太大了。”段晓楠刚才也看了，“工大的微博平时和死的一样，这次发了一张季教授的照片，瞬间回春！看看下面的评论。”
司柠顺手点进去。
网友a：[男神！]
网友b：[我这辈子做的最不后悔的事就是报了工大数学系/嘚瑟/]
网友c：[这是公开课，那就是谁都能去听是吧？]
网友d：[我打算凌晨去占座，有一起的姐妹吗？]
“柠柠，你去吗？”
梁雯雯已经撕下面膜，在做瘦脸操。
之前，司柠还没这个想法。
但看着微博照片里，男人站在讲台上，斯文又精英的模样，忽然就又心动了。
上过那么多他的课，她还没正式在教室里听他讲过呢。
“我是不是占不上座啊？”司柠问，“看这意思，好像挺多人去的。”
梁雯雯说：“你把‘好像’去了。”
“……”
“我工大的同学说，一开始工大开了订票系统，结果系统一开就瘫痪了。后来学校觉得反正人多才热闹，谁乐意去谁就去，先到先得。”
系统瘫痪？
司柠咋舌，但想去的心更强烈了。
段晓楠说：“柠柠，你要是想去就让季教授给你留个位置不就好了？”
不等司柠表态，梁雯雯就说：“那还有什么惊喜？就是要不让季教授知道，让他那天突然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坐下下面，发出幸福微笑。”
“噫~~~”段晓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看你是玛丽苏小说看多了！”
“你就说你幻想不幻想这个情节吧！”
这话一出，宿舍里安静了。
过了两秒，司柠一本正经道：“要不我凌晨去占座吧。”
噗！
梁雯雯和段晓楠都笑了。
梁雯雯搂住司柠的肩膀：“我哪儿舍得叫我的柠柠这么辛苦，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吧。”
躺在床上，司柠还在想公开课的事。
不知道季明臣看到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幸福微笑吗？
司柠忍不住笑意，蒙上了被子。
季明臣准备教案到将近凌晨。
程航打来电话时，他正要去厨房接水。
“这么晚还有事？”
季明臣随口一说，却惹得程航好大怨气：“我是松子吗？怎么谁都嫌弃我！你也不待见我了？”
“还有谁？”季明臣问，“柠……司柠？”
“除了她还能有谁！小白眼狼！”
季明臣笑着听程航说司柠怎么不尊敬长辈，无法无天，放肆无礼……
“你说说她，现在就这么嚣张，将来要是找了男朋友，不得两人混合欺负我？”
程航这次怨念极深。
原本他想的是特意过去看看那丫头，现在可好，一片真心喂了狗。
越想越气，他得打电话教育下那个没良心的。
这时，听筒里传来一句：“会吧。”
“？？？”
会什么会？
“你挂吧，我得出了这口气！不然……”
“别打扰她，上了一天课，很累了。”
“……”
季明臣喝口水，心想他都没舍得给她发微信，就想着叫她多睡会儿，多休息休息。
程航想训她，还是省省吧。
季明臣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但程航却咂摸出来些许异样的味道。
“你对那丫头不错啊。”
“……”
“从前，你就对她特别好，现在……更好了？”
季明臣一时语塞。
他没想过要欺瞒程航。
程航是司柠的亲舅舅，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于情于理，和司柠交往这件事，他得郑重其事地告知。
只是，程航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明臣，不是我说你。”
“嗯？”
“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事，别光讲兄弟义气。”
“……”
“你这么想的？”
“不然呢。”
刚刚有那么一下，程航是觉得季明臣对司柠的关心有些过了。
但转过来再想想，他对司柠不也是这样？
季明臣怎么说算司柠半个舅舅，正常。
谁叫他这么有人格魅力，交到的朋友都这么两肋插刀呢。
季明臣叹了口气。
想着还是哪天他回趟北城，当着面亲口和程航说。
“诶，对了。”程航换了话题，“你之前说你在追一姑娘，进展怎么样了？”
季明臣说：“追到了。”
“我靠……牛啊！”程航说，“干什么工作的？跟你是同行？”
“不是。”
话都说到这儿了，季明臣索性暗示一下，也算是打个预防针。
他说：“是医生。”
“医生啊？”
“嗯。”
季明臣想，万一程航懂了，他就直接视频，和程航把事情交代清楚。
结果——
程航语气羡慕地说：“那你这就是双学霸组合，将来你们的孩子也得逆天啊。”
“……”
季明臣扶额：“承你吉言了。”
“不用吉言，肯定就是。”
程航是真替季明臣高兴，说等下次让他带着女朋友回北城，大家认识认识。
还抱怨自己怎么就还是光棍一个？
回头医院里要还有美女医生，叫嫂子给留意留意。
听着程航这样单纯且热情的滔滔不绝，季明臣不得不承认——傻白甜，确实是对程航最好的概括。
作者有话说：
马上要知道真相的舅舅：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