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
陈幼清说着, 走到司柠身边。
在谢雨彤左边的女生叫王露,她站出来,白了司柠一眼:“那得问问年级第一了。”
司柠向来讨厌阴阳怪气。
她不理王露, 直接和谢雨彤说:“有事说事。”
谢雨彤哭得浑身抽搭,比黛玉妹妹看着还柔弱, 也不说话,就那么哭个没完。
陈幼清烦得慌:“不说我们走了。”
“你这什么态度?”王露说。
“怎么了?”陈幼清反问, “问了又不说,搁这儿表演哭呢。”
另一个叫做张梦瑶的女生拽拽谢雨彤, 劝道:“彤彤,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们在了,不怕的。”
谢雨彤擦擦眼泪,像是勇敢迈出第一步的小鸡仔, 问司柠:“你是不是和魏辞学长谈恋爱了?”
司柠:“……”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是因为春天到了,恋爱季节到了,怎么一个个全认为她恋爱了?
司柠气不打一处来:“没有。”
王露说:“你说没有就没有?证明呢?”
“叫魏辞过来,”司柠坦然, “对质。”
闻言, 那三人面面相觑, 张梦瑶说:“如果你们真谈恋爱了, 魏学长还不向着你说?”
司柠服了。
按头谈恋爱啊。
她跟谢雨彤说:“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谣言,没有就是没有, 信不信随你。别再来我面前哭哭啼啼。”
司柠拉着陈幼清走开。
不远处,踢球的同学注意到她们这边, 夏霖跑过来问怎么了?
陈幼清没好气道:“我们哪儿知道?神经病。”
事情就这么过去, 司柠并没往心里去。
周五这天, 司柠起的比平时早。
闲着也是闲着, 她跑去厨房给张阿姨打下手,还心血来潮做了一个摆盘,张阿姨夸赞好看。
吃早餐时,程航烂泥似的摊在桌上。
他昨天有应酬,喝了些酒,就近回别墅这边过的夜。
司柠瞧他那副样子,一脸嫌弃。
“柠柠,还是喝果汁吗?”
司柠想想,说:“不了,麻烦您给我热杯牛奶。”
张阿姨心说这可是稀奇了,平时都不喝,今天早上还这么开心,不知道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热牛奶好。”张阿姨笑着说,“现在天气还冷呢,喝了暖和。”
司柠点点头,又看到程航仿佛随时要咽气,说:“不能喝就别喝。回头叫人卖了都不知道。”
“少废话。”程航有气无力道,“喝你的牛奶。”
“……”
好心没好报。
吃的差不多,张阿姨过来收拾盘子。
她问司柠晚上想吃什么菜?
司柠说了几个菜名,都是南方偏清淡的菜,张阿姨平时做的少,但也还算擅长。
“等等。”司柠又想起什么,“您再加个菜,就加……”
程航打断她:“行了,就你一个人吃,要那么多干嘛?”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有问题?”
司柠心口一堵,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阿姨说:“晚上季教授不是来给柠柠上课?不在家里吃啊?”
“来不了了。”程航说,“有事。”
回了房间,司柠背靠门板,半天没动。
这个角度正好对着穿衣镜,她看着自己早上精挑细选的淡粉色针织衫,发了会儿呆,开始解开扣子脱下针织衫,换成平时穿惯了的蓝色卫衣。
之后,她又不动了。
听到张阿姨在外面提醒她该出发了,她回过神,掏出手机。
点进那个熟悉的界面,她想问问他怎么不来上课了呢?
是有事?
还是再也不会来了……
她不敢问。
从那天起就压在她心口上的大石头轰然砸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司柠这一天异常沉默。
陈小敏关心她,她只说没事,对方也不好一直追问。
到了下午放学,乐队去音乐教室集合彩排。
魏辞见司柠脸色很不好,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司柠还是说没事。
可魏辞觉得不像,于是热心地给司柠打了一瓶热水,叫她有事就告诉老师。
大家合奏了几遍,彩排结束时天已经黑了。
虽然时间不早了,各个教学楼还是通火通明。
大部分同学要上二晚,甚至三晚,毕竟除了高一,学校里三分之二的人不是即将高考,就是走在即将高考的路上。
像司柠这种坚持不上晚自习的,也就是因为成绩好,不然老师早找她谈话了。
司柠穿过寂静的校园,出校门,来到车站。
高一的同学早放学走了。
车站没人,只有司柠站在站牌旁边,影子孤零零映在地上。
季明臣不来上课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司柠心里。
她安慰自己可能就是有事来不了。
却又停止不住最坏的地方考虑,那就是他再也不会来了,这是他的婉拒……
司柠吸吸鼻子,突然很想吃炸鸡,越辣越好。
正想着,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是朝着她来的。
司柠扭过头,没看清是谁就被猛推了一下,倒退好几步,趔趄着差点摔倒。
她随手抓住了栏杆,站稳,抬头看见谢雨彤。
今天的谢雨彤倒是不哭了,也不黛玉妹妹了,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阴狠的气场。
“你疯了是吗?”司柠问。
谢雨彤瞪着她,咬牙说了一句:“不要脸!”
司柠都来不及为自己辩解,谢雨彤又冲过来抢走她书包侧袋的水瓶,倒光了里面的水,狠狠摔在地上。
在司柠的印象里,谢雨彤是那种活泼俏皮的女生。
眼前这样歇斯底里的,实在吓人。
司柠不安,想叫出租车走,又被谢雨彤拦下,接着,谢雨彤开始哭。
两人在车站僵持不下。
这一幕被刚从教育局开完会回来的鞠志杰撞见,鞠志杰把她们带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有一位加班批改作业的老师。
鞠志杰给司柠和谢雨彤一人斟了一杯热水,叫她们说怎么回事,闹了什么矛盾。
谢雨彤一个劲儿地哭。
哭到后来有心悸的症状,吓得鞠志杰不敢再问,赶紧打电话叫家长过来。
司柠始终冷静,等鞠志杰问了,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鞠志杰听完:???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别说鞠志杰不明白,司柠也不懂,但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想问问谢雨彤吧,她除了哭,就是哭。
哭到加班的老师都不气学生们还错讲了八百六十遍的题了,直接去外面躲会儿清静。
半小时后,谢雨彤的妈妈来了。
谢妈妈穿着时髦,拎著名牌包,脸上化着精致的妆,看得出家底不薄。
就是一开口,十分跋扈。
“谁欺负我们家囡囡了?”谢妈妈抱住女儿,“妈妈一定给你出这个口气!”
鞠志杰和谢妈妈说了事情,希望谢雨彤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可谢雨彤还是不配合,躲在谢妈妈怀里,一副“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谢妈妈哄着她,指着司柠鼻子说:“肯定是她欺负我女儿!我女儿这么乖,能干什么?道歉,立刻给我女儿道歉!”
司柠站在一旁,不声不响。
鞠志杰被谢妈妈吵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是叫司柠的家长也来,不然司柠受欺负,他也交代不了。
只是程蔓出差,程航手机关机,根本联系不上人。
谢妈妈说:“叫她爸爸过来啊!”
鞠志杰知道司柠家的情况,一时语塞。
“哦。”谢妈妈也明白了,笑得嘲讽,“没爸爸是吧?怪不得这么没家教!”
鞠志杰听不下去要说几句,司柠先开口,声音冰冷:“你才没爸爸。”
谢妈妈急了:“鞠老师您听听!这是好学生会说出来的话吗?今天我不见她家长,不让她道歉,这事没完!”
鞠志杰做不通谢妈妈工作,问司柠还有没有别人可以来。
司柠想,只有张阿姨了。
可张阿姨能处理的了这种事吗?
忽然,她又想到一个人。
那一瞬间,她顿时觉得有了依靠,好像什么都不用再担心了。
而且藏在心底的小计谋也立刻冒了头——这是个机会,可以证明什么的机会。
想到这个,司柠甚至窃喜出了谢雨彤这件事。
她叫鞠志杰等等,去打电话……
季明臣今天有个学术研讨会。
从中午一直开到晚上,现在都没有结束的意思。
看到司柠来电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之后去会议室外面接通。
身后是学者用扩音器讲话的声音,季明臣往楼梯那边走,呼吸微微错乱,说:“司柠,有事吗?”
“我……”
同事出来找季明臣,叫他赶紧进去,他做了个抱歉的手势。
司柠听到了,感到一阵羞愧。
为了她的小算盘就去打扰人家也实在是够讨厌的。
“你有事?”司柠小声说,“你忙,我就是……”
“没事。”季明臣说,“你想说什么?我在听。”
司柠到底抵制不了这个诱惑。
他的态度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隔了两秒——
“你能来趟我们学校吗?”
季明臣用四十分钟赶到实验中学。
鞠志杰没见过他,不知道是司柠的什么人,他自己说:“我是司柠的家长,有事您和我说。”
鞠志杰见他仪表堂堂,想着估计是不太近的亲戚,没有多疑。
他点点头:“您好。事情是……”
又说了一遍过程,鞠志杰都倦了,口干舌燥。
谢妈妈喇叭似的催促司柠道歉,季明臣充耳不闻。
他对鞠志杰礼貌道:“老师,我还需要和司柠沟通一下,请稍等。”
司柠跟着季明臣去了办公室隔间。
她以为他要教训自己,已经准备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可等来的是一句:“受欺负没有?”
心里倏而软下来,她摇头。
季明臣弯下腰,看着她的眼睛:“不许和老师说谎。”
司柠抿了抿唇,半天,才说:“真的没什么。但她说我……没爸爸,我不爱听。”
司向远和程蔓离婚这么多年,司向远从来不出现在学校,不少同学也得猜得出一二。
可司柠并不在乎,她清楚虽然她的家庭不完整了,但司向远是爱她的,她只是接受不了别人说她没爸爸。
她有,是个很好的爸爸。
季明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眸色一凛,直起身,语气冷了几分:“还说别的了吗?”
“没了。”
季明臣沉默片刻,从包里翻出一块巧克力:“别生气,剩下的交给我。”
司柠接过去攥在手里,眼见季明臣要出去,心想反正都讨人嫌了,干脆豁出去。
“刚才给你打电话……”
季明臣转头。
“我听到有人叫你,你有事?”
切入的有理有据,不错。
司柠给自己打气,手指捏着巧克力,装作漫不经心:“没耽误你吧?”
季明臣说:“今天有个会,没耽误。”
“那,”她喉咙发干,又期待又害怕接下来的回答,“你今天不给我上课,因为要开会……是吗?”
这句“是吗”,季明臣听出几分小心的意味。
他不知道这份小心从何而来,回道:“是啊,事情不巧撞上了,下周就不会了。”
下周就不会了……
巨大的喜悦袭来,司柠几乎想跳起来庆祝。
她屏住呼吸“哦”了一声,蹲下系鞋带,借此作为掩护,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忽然理解了。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可以随便一个不经意,就让另一个人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虽然“地狱”的滋味很不好受,但哪怕只有一秒钟的“天堂”,只要是这个人,也就足够了。
她心甘情愿。
司柠给鞋带系出来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站起来,她用力抿紧唇,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
季明臣问她:“程航没和你说我是开会?”
“没有。”
“下次再有变动,我告诉你。”
司柠扬扬下巴,很是无所谓地说:“随你便。”
“……”
季明臣觉得有些好笑。
刚才还特意问了他,明明是在意自己没和她解释,这又随便了。
真是拧巴,又拧巴得有点儿可爱。
“我们出去吧。”季明臣说,“待会儿你就……”
“谢雨彤可能是喜欢魏辞。”
司柠没习惯说别人私事,但到了这时候,觉得还是有必要说出来。
“就是你和程航上次遇见跟我一起出来的男生。可我跟那个男生没关系。我们就是……”
见他看着自己,司柠皱眉:“你不信?我真的没早恋!我……”
季明臣笑了。
笑得肩膀轻轻颤动,细碎笑声感染到眼睛,他眼里也尽是笑意。
“你笑什么啊?”
司柠不明白,刚才不都挺正常的嘛。
再次弯下腰,季明臣说:“就是第一次见你着急,挺有意思的。”
“……”
这什么毛病!喜欢看人着急!
司柠生气了,凶巴巴瞪着季明臣。
这模样在季明臣眼里,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能让他想到的只有那只送给她的小兔子狐狸。
毕竟狐狸再狡猾、再凶,外表也是只兔子。
“你再笑一下,信不信我跟老师说你是……”
“是什么?”
“我大侄子。”
“……”
司柠可没唬他,在老家,她辈分不低的,就是有一个二十多岁的侄子。
“我就笑笑,就成你侄子了?”
“你不笑就可以不是。”
“……”
季明臣真是怕了这个小姑娘了。
他摇摇头,听她的,不笑的那么放肆,只是唇边的笑意怎么都敛不下去。
叹了口气,季明臣说:“胆子越来越大,还敢占老师便宜。”
“哼。”
你又能怎么样。
季明臣了解完所有情况,和司柠出来。
谢妈妈早就等得不耐烦,命令司柠立刻道歉。
司柠现在有人撑腰,拽的很,腰板挺得直直的,理都不理谢妈妈。
季明臣垂眸看着谢雨彤:“同学,你的母亲让司柠道歉,道歉的原因是什么?你哭,是因为司柠吗?我们把事情说清楚。”
谢雨彤莫名惧怕季明臣。
明明他很客气,长得还那么好看,可她就是感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尤其他这样睥睨着自己,眼里铺开的是一层淡漠的冷意。
谢雨彤讷讷地张口,末了,还是躲在妈妈怀里,不言语。
“你吓唬我女儿是吧?”谢妈妈说,“怪不得教出这么没家教的孩子!你们今天不道歉,谁都别想走。”
“我以为,”季明臣淡淡地瞥了谢妈妈一眼,“家教就是良好沟通,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无礼叫嚣。”
他语气分外平和,却有种让人无法置喙的气势。
谢妈妈意识到季明臣并不是软柿子,一时灭了气焰,但也不打算善罢甘休。
季明臣又问司柠:“你有做对这位同学不好的事吗?”
“没有。”
“这位同学呢?”
“她推我,还砸了我的水瓶。”
谢妈妈:“……”
刚才不说,现在有人了就是不一样了啊。
季明臣将司柠护在身后,表情依旧温和,声音也温柔:“所以,应该你们给我家孩子道歉。”
“不然,我追究到底。”
作者有话说:
季明臣:我的辈分忽高忽低。
司柠:不可以吗?
季明臣:你不嫌,怎么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