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柠站在黑色路虎旁守株待兔。
等了十分钟, 不远处，出现程航的身影。
他嘴里念念有词，看意思像是在骂骂咧咧, 一看到司柠，刹住脚步。
“你……”程航一阵心虚。
司柠开门见山：“知道你‘你’不出来。说吧, 怎么跑我学校门口来了？”
“路过。”程航挠挠下巴：“不行吗？顺便做回好人，接你回家。”
司柠拖着尾音“哦”了一声：“不到四点就路过？”
“你怎么知道的？”
“那儿。”司柠指着保安室, “保安大叔注意你好久了。瞧你不像好人，怕会对学生们不利。”
“我怎么就……”
程航一口大气憋回去, 因为他看到车窗里自己的倒影, 谁这个季节戴顶鸭舌帽啊！
成吧，他确实不太像好人。
“就你废话多。”程航没好气道，“上车！”
司柠拉开车门, 正要进去，程航忽然又说：“明臣呢？”
“他也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小巷子跑出来一个女生。
司柠认识，也是乐队里的, 吹长笛, 比她小一个年级, 叫罗雪。
罗雪一脸慌张, 眼神里透着惊恐，一出巷子就在焦急地寻找什么, 然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司柠身上。
“学姐！救命！”
司柠和程航一愣，司柠说：“出什么事了？先别急, 说清楚了。”
罗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大致意思就是彩完排, 她去学校后面的手账店买贴纸, 穿过巷子的时候遇到流氓，找她要钱。
司柠想起夏霖昨天说的事，估计是一伙人。
“我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有个大哥哥突然跑出来……他们打起来了！”罗雪擦擦汗，“对了！学姐，那个大哥哥认识你，管我叫你的名字！”
司柠：“……”
“靠！”程航明白过来，摘下帽子丢给司柠，“给我老实站这儿别动。”
说完，他问了罗雪位置，向巷子跑去。
司柠定在原地，思绪还有些恍惚，隔了几秒问：“他们几个人？”
罗雪又要哭：“四个。”
司柠心头重重一绞，迈步就走。
“学姐！你干什么去？”罗雪拦住她，“危险啊。”
司柠没空和她多说，只说：“我去叫保安帮忙。”
保安大叔四十出头。
平时在学校里尽忠职守，为人也幽默开朗，就是略微发福的体型不太能跟上状况。
“您快点儿！再快点儿！”
“……”
大叔也是怕出事，哼哧哼哧加快速度。
距离罗雪说的网吧附近还有段距离时，他们拐过一个弯，忽然听见一声“哎呦”。
紧接着又是“妈啊”、“大哥您饶命”、“不敢了”。
这什么情况？
司柠懵了一下，却不敢停下脚步，继续拼命跑。
结果再过一个拐角，就见地上躺了四个男的，捂肚子的捂肚子、捂脑袋的捂脑袋，一个个在地上打滚。
而程航悠闲地靠在一边，双手抱臂，像是来瞧热闹的邻居大爷，都不带劝架的。
“这、这是怎么了？”保安大叔也懵了，“谁打的啊？”
闻言，司柠抬起头。
季明臣神色淡漠，正在放下卷起来的衬衣袖子，动作慢条斯理到漫不经心。
发现西裤上有些褶皱，他弯腰掸掸，之后又整理了一下衣领，将解开的扣子一丝不苟地重新系好。
最后，拿起平放在一边的大衣，穿上。
季明臣的淡定从容与地上一群人的鬼哭狼嚎构成一幅离奇的画，让哪怕亲眼看见的人都不敢相信。
保安大叔就是。
“同学。”大叔抹把脸，“你这是让我救谁来着？”
司柠：“……”
程航直笑，下巴指指季明臣：“这家伙是跆拳道黑带四段。”
就这么几个小喽啰根本连打着人家都是做梦。
司柠：“……”
这也太夸张了。
可看看那人，他没事就好，比什么都好。
司柠松了口气，对上季明臣投来的视线，他浅浅一笑，向她走来。
“怎么满脸都是汗啊？”
季明臣又一次弯下腰，但这次，他的眼神里有了温度，眼睛微微弯起，和刚才那个打的人满地爬的冷面机器，判若两人。
他掏出一块干净手帕，递给司柠：“担心老师了，是不是？”
司柠手都抬起来了，一听这话，立刻收回去：“谁担心你了？”
季明臣笑道：“谁出了那么多汗谁就是。”
“嘁。”司柠别过头，“我那是担心……流氓们。”
“嗯？”季明臣笑意更深，“你这小姑娘怎么骂人？”
“说了！担心流氓！”
“可我不是流氓。”
“随你便吧！”司柠急了，“反正我说了，你把自己往流氓那里归，我也没辙。”
那人这次没答。
只是隔了会儿，司柠耳边又一次传来低沉好听的轻笑声。
季明臣直起腰，再次递出手帕：“小没良心的。”
随后，罗雪的父母赶到。
学校保安报警，大家一起去了派出所。
那四个小流氓不是第一次干这种抢劫学生的事了，警察一盘问，他们就老实交代了，之后的事由派出所依法处理。
司柠坐在休息区，罗雪先录完口供，出来找她。
罗雪还是有后怕，一直哆哆嗦嗦的，司柠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是说坏人抓起来了，以后都是安全的。
罗雪点头：“我妈刚才也说了，会给学校反映的。”
罗雪妈妈是家委会的，这事肯定会引起学校重视，以后加派保安巡逻就好了。
“那就更放心了。”司柠说，“别害怕。”
罗雪笑笑，又说：“学姐，那两个大哥哥是你什么人啊？他们都好帅，比明星还帅呢。”
哪里帅？
程航就那样吧，过去说是校草一根，谁知道真假。
不过，司柠刚才看了巷子里的监控，季明臣打起架来……是帅。
动作干净利落不说，重要的是那副表情是她从没见过的冷酷。
平日里见惯了他温和优雅，有了这么一个反差，那种爆棚的男性荷尔蒙，加倍袭来。
“学姐，你脸怎么红了？”
司柠一怔，脸颊烧得更厉害了，忙说：“这里有点儿热。”
“是么。”
罗雪不觉得，但没再多说，只又问了一遍那两人是司柠的谁？
司柠随口答：“舅舅。”
过了会儿，季明臣他们也出来了。
罗雪父母一直和季明臣道谢，说要给答谢金，季明臣不收，他们便喊罗雪过来亲口再道一次谢。
罗雪懂事，对着程航先鞠躬：“谢谢大舅。”
接着是季明臣：“谢谢二舅。”
程航：“……”
季明臣：“……”
司柠：她有说那个人也是她舅舅了吗？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程航早些时候和张阿姨打了招呼，叫张阿姨自己吃，他今天带司柠去外面吃。
三人前往餐厅。
程航一路上都在生气。
气自己是大舅，季明臣是二舅，明明他的年龄小好不好！
司柠安慰：“别气。”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
“实话总归是有些难听的。”
“……”
季明臣低头掩笑，自动看窗外，不参与战争。
程航气到肺炸，恨不得带这两个人同归于尽！他们怎么忍心这样对他！
他年轻着呢！！！
程航把车子开出战斗机的气势，不出二十分钟，到了餐厅。
这是一家江南菜餐厅。
服务员认识程航，直接引着他们去了包间，名字叫：竹墨。
竹墨里环境清雅，墨竹屏风立在门口，后面是红木圆桌和椅子，一大面落地玻璃外是小桥流水。
程航问了季明臣的意见，很快点完菜下单。
之后，包间里剩下都不做声的三人。
程航一直瞪着司柠，司柠视而不见，和陈幼清夏霖他们发消息。
事情传的可快。
大家都知道学校门口的那帮小流氓被收拾了，简直大快人心。
夏帅帅：[不愧是季老师！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魔法少年壮壮：[季老师没吃亏吧？]
柠檬不酸：[没有]
夏帅帅：[他们都说季老师有无影腿！是不是去过少林寺啊？]
司柠：“……”
陈幼清和夏霖还在聊这件事，司柠看着手机，时不时回复几句，直到被程航打断。
“我说你，懂不懂尊敬长辈？有一直玩手机的吗？”
司柠难得顺从，收好手机：“好的，大舅。”
“大舅”两个字咬的格外响亮。
程航牙根痒痒，抓起杯子喝水。
司柠见了，嘴角微不可见地扬了下，是那种得逞的小得意，有一点点坏，水灵灵的大眼睛里透着狡黠。
季明臣看在眼里，垂眸抿茶时，嘴角也扬了扬。
等程航喝够了，司柠问：“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在我学校门口？”
程航和季明臣对视一眼。
季明臣本想圆过去，但程航可能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直接兴师问罪：“你还问我？我问你吧！”
“问什么？”
“你说，”程航盯着她，“为什么突然弹琴了？”
心里猛地一震，司柠下意识看了季明臣一眼。
她努力控制住表情，但脸上一闪而过的慌乱还是被程航捕捉到，他蹭地站起来：“你还真谈恋爱了？！”
“没有。”
司柠想也不想地说，完全是第一反应。
这让程航多少松口气，但还是继续盯着她，似乎是让她今天必须交代清楚。
司柠藏在桌布下面的双手紧握成拳，她还想看季明臣，怕他联想出什么来，但好在极力忍住了，没让自己露出更多马脚。
季明臣见她不说话，便提了句：“解释一下就好，你舅舅有些担心你。”
“对，解释。”程航说，“为什么忽然弹琴？”
司柠后背冒汗，心脏撞着胸口。
她不能乱，更不能自爆，必须镇定得要和平时一样。
只有这样，才能守住秘密。
“本来不想弹的。”司柠说，“但是我们班文艺委员一直找我，我的班主任鞠老师也想得一次团体奖，我最后就同意参加了。这些都是有对话证据的，我可以给你看。”
这话一出，程航就信了大半。
他了解她，这丫头不傻，不会拿一问就会戳破的事情来佐证自己。
司柠见程航松动，继续：“至于你说的弹琴，我学了这么多年，总不能因为我爸又结了一次婚就不弹了吧？”
她不避讳季明臣，反正季明臣想知道就可以知道。
“真就这样？”
“你可以问鞠老师。”司柠说，“他知道我报名了，特别开心。”
程航消化这些话，分析一遍，不像是假的。
之前的英语竞赛，她也是很不愿意参加，虽说因为程蔓的强势，不得不去，但每次也有看鞠志杰面子的成分在。
“那今天跟你一起出来的那个男生呢？”
司柠气笑了：“你还真是特意来堵我的。”
程航自知这行为不光彩，也不狡辩，反正只要能解释清楚了就行。
司柠压着脾气把和魏辞合奏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两人一起走是因为她要去买五线谱，但不认识地方，正好魏辞顺路就送了她一段，仅此而已。
事情彻底说开，确实没早恋。
程航踏实下来，吁了口气坐下：“没有就好。你才多大？心思放在学习上。”
“不用你说。”司柠端起杯子喝果汁。
随后，程蔓来电。
程航觉得正好和程蔓说一下，出了包间，到外面讲电话。
见人出去，司柠肩膀放松下来，偷偷擦蹭手心里的薄汗。
她暗自庆幸自己该是过关了，至少没自乱阵脚，同时又格外后悔当初的冲动，要是不参加比赛就好了。
可是那时的憧憬真的很强烈，她控制不住……
“真是因为比赛？”
“……”
司柠握紧杯子，瞟过去：“不然呢？”
季明臣并不是想和她争论早不早恋。
她是个人，有自己的思维和想法，没有谁就该刻板地和她论对错。
更何况，她也不是小女孩了，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能理解。
“这话可能是老生常谈。”季明臣说，“但对现在的你来说，学习确实是第一大事。”
司柠张了张口，季明臣少见地没给她说话的余地：“当然，不排除学霸情侣，两人相互鼓励、相互促进。但太少了。你要权衡好。”
司柠又没话了。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
懂得尊重，更善于真正去引导一个学生，从不轻易否定什么，而是站在对方角度去考虑问题。
做他的学生很幸福，可是……
心头忽而泛起强烈涩意。
司柠都来不及咂摸出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就说：“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早恋。”
季明臣看着她。
“因为我不喜欢同龄人。”
“……”
“我喜欢年纪比我大的。”
作者有话说：
季明臣：大多少？你看11这个数字是不是刚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