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模拟考试在五月底, 相较于上次，所有人的成绩基本已经定型，慕织在班级排名依旧第三, 戎恒第一，董丹秋第二。
对这个名次，慕织和董丹秋都很满意。
成绩出来后便是迎战高考, 为了减轻学生的紧张和压力，江汉的制度是考完最后一场才离校, 学校在不同考点都安排了校车，考试事宜皆有老师统一指挥。
而慕织和董丹秋的考点都是在江汉，这让她们从心理上就轻松了不少。幸运的是，慕织的考场偏偏就是她们的班级，这熟悉程度, 和平时普通考试并无差异，这让许多同学羡慕不已。
尽管如此, 慕织一直紧绷着那根弦，没敢松懈半分。
前一晚, 叶舟先给她打了电话，问了所在考点，之后并没多叮嘱什么，只是语气平常道：“心态放稳, 别紧张。”
慕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点头, 说：“是有些紧张，但我会好好发挥的。”
他笑了笑，说：“正常发挥就行, 你前面几次的模拟考试都没问题, 如果有不会的题, 那可能多半的考生都不会，所以，不要一直在一个问题上纠结。”
“嗯，我会利用好时间的。”
那头默了默，又说：“今晚别熬夜，早些睡，考完我去接你。”
“好。”慕织笑盈盈的：“晚安。”
“晚安。”
临城自入六月开始天气便一直阴沉沉的，7号这天凌晨起便开始飘起了零星细雨，雨势不大，但到处湿哒哒的让人的心情也晴朗不起来。慕织倒没什么感觉，许是她的考场位置占了很大优势。
两天都是阴雨绵绵，最后一场时，雨停了，天空放晴。
从考场出来，她看到雨后的湛蓝天空出现了一座彩虹桥，五彩缤纷，像是仙女抛下的彩带般绚丽多彩。
不少学生看到了这场极致的景色，又是在走出考场结束这十二载努力的时刻，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开始拍照感慨。慕织也拍了一张，发在了q空间里。
雨后彩虹，兆头极好。
她还未退出来，就收到了baron的点赞通知。
慕织看着看着，倏然抿唇笑了。她站在教学楼下，边等董丹秋，边把照片用微信发给了叶舟，问：【漂亮吗？】
他回：【嗯。】
两人心照不宣，他没有问她考得怎么样，慕织也绝口不提考试的事情。
叶舟：【晚上庆祝一下，想吃什么？】
她说：【想吃你做的。】
叶舟：【我做的不比餐厅，你确定？】
慕织：【嗯。】
叶舟：【好，你收拾完东西告诉我。】
这时，董丹秋找了过来，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慕织回头，两人相视一笑，挽着胳膊往宿舍走。
董丹秋说：“刚才碰见陆巍昂，他说晚上要举办毕业party，让我告诉你一声。”
慕织扭头，“今晚吗？”
“嗯，考完试了，明天大家都要离校了。”董丹秋见她轻皱着眉，问：“怎么了？”
“你去吗？”她很清楚董丹秋的性格。
董丹秋几乎毫不犹豫的摇头，“我收拾下东西，今晚还可以赶上回桐城的火车。”
桐城和临城虽是相邻两个市，但距离较远，反而桐城距离青石镇更近。
虽然慕织知道毕业后都会各奔东西，但还是舍不得董丹秋，慕织有些惆怅，两人都沉默着谁都没说话。
半路碰上纪觅夏，她简单问了下两人考试情况，听到她们说正常发挥后松了口气，然后笑着说：“今晚咱们班组织了一个毕业party，一会陆巍昂会把具体时间和地址发群里，你们别忘了来。”
不容她们回应，纪觅夏便匆匆去开会了。
慕织无奈地看着董丹秋，说：“怎么办？你买票了吗？”
“买了，我看看几点结束吧，如果赶不上只能明天走了。”
“好，今晚我在宿舍陪你。”
陆巍昂在群里发了party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晚上六点开始，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ktv，董丹秋在收拾行李，看了眼消息，说：“11点的车，应该能赶上。”
于是，慕织和叶舟发微信说了下情况，叶舟回：【几点结束？】
她点进班级群，并没有看到party结束时间，正想问问陆巍昂时，戎恒的微信跳出来，问她：【今晚你来吗？】
慕织：【嗯，刚才遇上纪老师，她和我们说了。】
她问：【几点结束呢？】
戎恒：【他们的意思是，今晚可能会通宵。】
慕织惊讶，抬头和董丹秋说：“他们想今晚通宵。”
董丹秋收拾东西的动作停了停，想了想，说：“到时候我提前退场。”
即便今晚不走，董丹秋也不想和他们通宵玩一宿，平时就没交集和感情，自然不会在这毕业之际升出离别愁绪。
“慕织：“那我和你一起。”
她在微信告诉叶舟大概的结束时间，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
“织织，你什么时候和你的叶先生表白呀？”董丹秋倏然问她。
慕织一愣，而后惆怅的摇头。她和叶舟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董丹秋笑了笑，整个人看着比之前开朗了许多，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但我觉得喜欢还是要讲出来，如果他对你也有意思自然是好的，如果没有那种意思，那你就要及时抽身了。”
“......我也不是很确定。”和叶舟相处以来，她感受到的关心和照顾，以及他眼里的爱护，都像是长辈对晚辈那种，无关情和爱。
董丹秋：“那就去找他确定一下呗，有句话说的好，早死早超生。谁都不是谁的一辈子，时间是最好的证明。”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能确定对他的感情是爱？往往过于依赖一个人是会产生错觉的。”
慕织看着董丹秋，笃定道：“我很清楚，不是依赖不是错觉。”
“但也可能没有上升到深爱的程度。”有人说，如果深爱，会为了他不顾一切，会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但失去白景良那段时间，她也只是伤心难过，没有到那种要死不活的程度。
所以，爱是什么，她不知道。
慕织眉心紧蹙，对董丹秋的话不置可否。她不知道如果叶先生拒绝了自己会怎样，但可以肯定，她不会为此就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晚上六点，慕织和董丹秋到ktv门口时恰好看到了戎恒，他像是在刻意等她们，满面春风。褪去校服，面前的少年穿着白色短袖t恤、黑色运动裤和运动鞋，气质干净，外形帅气。
戎恒带着她们往楼上走，目光偷偷打量了慕织好几眼。她今天穿了一件牛仔连衣长裙，长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微风拂面，耳边的碎发轻轻扬起，落在她脸颊的梨涡旁，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你们都要通宵呀？”慕织没察觉到他的目光，浅笑地迎着他的视线问。
戎恒脸一红，有些尴尬的看向ktv幽深的走廊，点了点头，“考完了他们有点兴奋。”
慕织：“秋秋晚上的火车票，我们可能待一会儿就走。”
“今晚走吗？”戎恒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董丹秋，后者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包厢里震耳欲聋，有男生正抱着话筒嘶声揭底地唱着周华健的《朋友》，看到戎恒带着慕织她们进来，突然停了下来，举着话筒朝他们喊：“慕织同学，我有话要跟你说。”
慕织脚步一顿，有些懵的瞧着点歌台旁的男生。包厢里光线影影绰绰，她看不清男生的脸，但通过声音和外形能辨别出这是数学课代表。
至于叫什么，她一时有点记不清。她来江汉时间短，一向也不爱和同学走得太近，除了戎恒和陆巍昂，其他男生可以说用‘陌生’形容不为过。甚至有些女生她都叫不上名字。
包厢安静下来，里面有人开始起哄：“这是要表白的节奏啊。”
“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讲，别给自己留遗憾。”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有这个贼心呢，平时也没见你和慕织有过交流。”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无一不是怂恿，甚至他们帮他加油助威：“表白表白！！”
慕织尴尬，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这时，戎恒一个空水瓶扔了过去，半是玩笑，半是骂：“有话就憋着，外面都听到你鬼哭狼嚎了，开演唱会呢？”
他们平时打闹惯了，男生也不以为意，笑着骂回来，“今天谁他妈都不能拦着我！”
他一脸正色，握着话筒，大声问：“慕织同学，我想问问，你是怎么一路过关斩将，把成绩提升这么快的？有什么秘诀，说出来给我们分享分享。”
众人：？？？？
这话一落，大家先愣了一下，而后笑着骂开：“草，以为你要表白。”
“搞这么隆重，还以为有什么八卦可以听。”
“......”
戎恒也是先一愣，而后笑了，“都毕业了，你现在问秘诀，是不是晚了点？”
大家跟着哄笑，闹着闹着就自动把这个话题带过去了。
慕织暗暗松了口，也跟着抿唇笑了，感激地看了戎恒一眼。
她哪有什么秘诀，只是付出的努力多一些而已。
慕织和董丹在沙发坐了下来，有个女生点了一首吴奇隆的《祝你一路顺风》，大家感情充沛地一起跟着唱，她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男生在玩扑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圈子，只有慕织和董丹秋，吃着水果喝着饮料，格格不入地坐在那里。
慕织看桌上有一副骰子，扭头对董丹秋说：“我们玩骰子吧。”
“我不会。”
“我也不会。”慕织倾身捞过来，晃了晃，说：“我们轮流摇，谁的总点数大谁就赢。”
“输了怎么办？”
慕织：“请对方喝奶茶。”
董丹秋笑了，跃跃欲试：“来。”
戎恒来她们这边看了看，见她们玩得不亦乐乎，坐了一会儿就和男生去玩了。
期间纪觅夏急忙忙来了一趟，讲了几句话，然后又匆匆走了。
不知不觉到了九点多，董丹秋担心太晚会赶不上火车，她问慕织：“你不要再玩一会儿了吗？”
慕织摇了摇头。
和叶先生定好的是十点左右。
慕织和戎恒说了声，没打扰其他人，悄悄和董丹秋离开了包厢。
出了ktv的门，闷热的气流扑面而来，城市的霓虹灯闪烁，将夜晚的景色点缀得光彩夺目，街上喧闹无比，行人匆匆。
慕织虽不舍董丹秋，但也没有流露出来，只是挽着她的手臂，两人穿过热闹的街道慢悠悠朝学校走着。
刚走到学校门口，戎恒骑着自行车忽然从后面追了过来。慕织听到他喊她，扭头诧异的问：“你怎么出来了？”
“给你们送东西。”他示意了下手上的小礼品袋，说：“纪老师给大家准备的毕业礼物，忘了给你们。”
慕织接过来，道了谢。
戎恒欲言又止的看着她，似想说什么，但又不知怎么开口。慕织并非感情迟钝，只是他一直未挑明，现在又毕业了即将各奔东西，她自然希望两人能以‘朋友’相处到最后。
董丹秋看到戎恒的神色，指了指校门，对慕织说：“你们先聊，我进去等你。”
戎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看董丹秋走远了，他摸摸脖子，直截了当的说：“就连董丹秋都看出我喜欢你了......你……怎么想？”
慕织没想到他这么直接，震了片刻，说：“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戎恒一愣，表情有一瞬的难以置信，而后又陷入沉思，仿佛这个答案又在意料之中。
他看了她好大一会儿，点了点头，“那我知道了。”
慕织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很苍白。
戎恒笑了，表情和语气都很自然，“没什么，你别有压力，只是感觉毕业了，不想自己留遗憾。”
“谢谢。”她看着他真诚道，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主动缓解气氛，问：“你准备考哪个大学呀？有没有目标？”
“出国吧。”戎恒说出这个答案时心里也突然释然了，就像他说的，他只是不想给自己留遗憾，其实心里知道，他和慕织没可能。
他一开始的人生轨迹就是被安排规划好的。不管慕织的答案如何，都改变不了他要出国的结果。
慕织微微诧异，看着他有些落寞的神情，问：“所以，这是你的身不由己吗？”
戎恒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情，“不好吗？多少人想出国都没机会。”
他笑着看向慕织，问：“你不会因为今晚的事情，把我微信拉黑名单吧？”
“怎么可能。”慕织表情严肃，说：“我不是那种人。”
戎恒帮助她很多，她很感激。
“逗你的。”他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你进去吧，我还要回去陪他们玩一会。”
慕织朝他挥了挥手，看着他骑上自行车飞快地蹬出了自己的视线。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情很复杂。
如果，她向叶先生表白，被拒绝后会不会做到戎恒这般洒脱。
慕织心情有点低落，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转身。
身后两百米的路边树下，黑色轿车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车窗玻璃半降着，闷热的空气让人窒息。
叶舟的视线从戎恒消失的方向移开，望向那道孤寂纤细的身影，眸色渐渐幽深。他抬手想去按一下喇叭，但看小丫头此刻的状态，又怕突兀的鸣笛吓到了她，于是，拿出手机拨了她的电话。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看到她停下了脚步，从口袋掏出手机，却停顿了好大一会儿都没去接。
叶舟渐渐拢眉，盯着她的背影，把唇线抿得直直的。
终于，她接听，看她放到了耳边，便先开口道：“回头。”
慕织一愣，下意识转身，然后，看到了路边打着双闪的轿车。她握着手机僵在原地，脑子里想的是，叶先生什么时候来的？多久了？有没有听到戎恒和她的谈话？
这个距离，她不确定能不能听到。
见她不动，叶舟切断了通话，然后打开车门下了车，他朝她走过来，居高临下的停在她身边。
慕织仰头看他，在温柔的月色、暖黄的路灯下，他的五官线条看起来比往常更加的柔和，一双眸子深邃清澈，看着她时，像是带了一把钩子，也像蕴藏着某种难抑的情绪。
“......叶先生。”她轻声唤他。
许久未见，慕织的目光有些贪婪地流连在他的脸上。
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叶舟朝戎恒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没什么情绪的说：“他过来的时候。”
“哦。”她有些心虚，眼睛闪躲。
他打量了她几眼，幽暗的视线扫过她白得似雪的匀称纤细的小腿，又往上，在她连衣裙衬托出的柳腰上停留了一瞬，微微皱眉，问：“不冷？”
慕织浑然不知，摇头，“不冷。”
她觉得叶先生今晚说话没有往日那么温和，语气有些过于严肃，想到刚才戎恒和她在他眼皮底下聊了那么久，她便解释：“刚才戎恒和我说，他准备出国。”
话落，她看到叶舟眉心拢得更紧了，低着声音，问：“所以，你不开心，是因为他要出国了吗？”
慕织表情一顿，眼神茫然地望着他。
作者有话说：
织织：天气这么热，你却问我冷不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