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慕织的脸都是红的。
她懊恼, 自己怎么就突然头脑发热做出这等大胆的事情。她一向敬重叶先生，虽爱慕，但从不敢逾矩半分, 可就几天没见，她就忘形了。
而且，叶先生也没训斥她, 任由他揣在他口袋，甚至还主动帮她暖手。
出了个差, 感觉他也变了。
额前伸过来一只手，探了探她额头，“慕织，你不是发烧了吧？”
慕织摇头。
董丹秋摸了摸，没感觉温度异常, 好奇：“你脸怎么这么红？”
她赶紧跑到浴室用凉水洗了把脸，冷静了一下, 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餐厅人不多，就提前下班了。”董丹秋摸摸鼻子, 然后去洗澡。
慕织看了会书，但完全没看进去，她索性开始发呆。董丹秋放在桌上的手机连续响了几声，等她从浴室出来, 慕织提醒：“刚才你手机响了, 好像是短信。”
说完，她又开始琢磨叶先生今晚是什么意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忽听董丹秋说：“我出去一下。”
她披了一件长款羽绒服就要走, 慕织见状, 冲她背影喊：“你戴上帽子, 刚洗了澡小心着凉。”
不大一会儿，董丹秋提了一袋子零食回来，有了前面几回，慕织忽然懂了什么情况。
她问：“戎恒又找你了？”
从慕织拒绝参加戎恒的生日会，他便开始从董丹秋下手，如果说服了董丹秋，那慕织自然会一起。
董丹秋耸耸肩，“我今天特意早回来，就是避免再遇见他。”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摸到了她的手机号，没等到人，便开始发短信。
慕织挠挠头，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是真对我有意思吧？”
“为什么不能？”董丹秋拍拍她肩膀，说：“你要对自己的长相有自信。”
但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主要平时戎恒没有表现过那个意思，他对谁都不差，要论特别的，就是每周她去便利店都会遇见他。其他时候，都是正常的同学交流。
慕织有点苦恼，他不明说，她也无法直接拒绝，万一人家没这种想法，多尴尬。
慕织：“那生日会，你去吗？”
董丹秋想了想，说：“去吧。”
可她并没有想缓和同学之间的关系，也不想融入他们，只想安静地过完高三最后几个月。
假期前最后一个晚自习，慕织学习专心不了，索性就决定晚上陪董丹秋去兼职。但参加戎恒的生日会，空手肯定不合适，于是，两人准备一起去挑礼物。
慕织苦恼了一路，最后决定送他一支钢笔。她问董丹秋：“你想好送什么了吗？”
“试卷吧。”
慕织：？？？？
她震惊，“你们学霸，挑礼物也这么别致吗？”
董丹秋抿唇笑了，“我看他挺闲的，花时间做做题挺好的。”
慕织：......
她几乎能想象出戎恒收到礼物后的表情了。
挑完礼物，慕织跟着董丹秋去了兼职的地方，一家清吧，她从没去过这种地方，有点胆怯。
“放心吧，和平常酒吧那种混乱的地方不同，这里很安静，没有disco或者热舞女郎。”
她跟着走进去，店里灯光柔和温暖，驻唱歌手正深情唱着一首粤语歌，慕织听不懂，但喜欢它舒缓优美的旋律。
董丹秋换上制服后把她安排到一处幽静的位置，慕织点了一杯果茶，一边欣赏周围的环境，一边慢悠悠喝着。
手机跳出微信提醒，她点开，戎恒问：【你今天怎么没上晚自习？】
慕织：【我出来陪秋秋兼职。】
她回完，戎恒回了一个‘哦’就没再细问。
不大会，董丹秋过来，有些歉意的说：“刚才我在忙，薛哥看我手机有好几条消息，便擅作主张帮我回了。”
薛哥是他们的领班，人挺老实的。
“......然后呢？”慕织好像猜到了什么情况。
董丹秋：“戎恒问我在哪里兼职......”
“哦，”慕织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笑着说：“他也问我了，正准备回他呢，你回了正好。”
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戎恒和陆巍昂便找了过来，董丹秋先看到了他们，指了指慕织的位置，没什么表情的说：“在那。”
戎恒对她笑笑，“谢谢啊。”
董丹秋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去忙了。
慕织看到有陆巍昂在，她暗暗松了口气，但一想到戎恒可能喜欢自己，她就有些不自然，她暗中观察着，可他眼神和举动一直都很坦然，这让慕织很困惑。
戎恒和陆巍昂分别点了一杯饮料，慕织没忍住，问：“你们怎么也不上晚自习？”
“要放假了，放松放松。”戎恒打量了一圈这个清吧，笑着说：“这里环境不错。”
慕织应了两句，掏出书包里的习题开始做。她不知道和他们聊什么。
陆巍昂看见她的习题册，问：“你真是走到哪儿学到哪儿啊。”
她扯了一抹笑，“反正也是坐着。”
“你成绩进步很快啊，私下还有人说想向你请教秘诀呢。”
慕织讪笑，“我哪有秘诀，全靠死记硬背。”
“那也得有颗聪明的脑子才能记住啊。”
......
陆巍昂的嘴没停，像个好奇宝宝问个不停，慕织又不能不理他，只好一边做题一边回应。
“嗳，慕同学，你是哪里人啊？元旦回家吗？你家里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
慕织握笔的动作一顿，选择性的回答：“我本地人。”
见陆巍昂又要问，戎恒忽然嫌弃的扫了他一眼，“你怎么跟个话痨一样，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我又没问你。”
戎恒白了他一眼，“没看见人家在做题？你这是自己不学习还妨碍别人。”
陆巍昂：......
那你还坐在这里不走。
耳边少了陆巍昂聒噪的声音，慕织依旧学不下去，她皱皱眉，索性把习题册往桌上一推，看向戎恒。
她想问他，为什么执着地让她参加他的生日会，为什么最近总是出现在她在的地方，她还想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
如果他说是，那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拒绝。
可是......
“你干什么？瞪着我们恒哥干啥，他惹你了吗？”陆巍昂有些摸不清头脑，看慕织这架势，仿佛要找戎恒算账。
慕织鼓起的勇气顿时泄了，她耷下肩膀，僵硬地对他们扯了扯嘴角，说：“我想问问，你们饿不饿，这家店还有吃的。”
戎恒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董丹秋是不是快下班了？算了，别吃了。”
她蔫蔫的，又拿起来习题册继续看题。
戎恒敲了敲她的册子，问：“你刚刚，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慕织摸摸耳朵，“没有啊。”
“是有不会的题？不好意思问？”
慕织：......
戎恒给她找了个台阶下，于是，慕织随手翻了一道大题，指了指，“你能帮我看看这个么？”
“我看看。”
慕织也快速扫了眼这道题的要求，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思路，于是，端正态度，专心听讲。
吧台处，百里稷和叶舟坐在老位置，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着聊着天。
百里稷：“昨天就回来了，今天才想起约我？”
叶舟曲着一条长腿踩在高脚凳上，瞥了好友一眼，说：“感觉昨天你会忙。”
“是我忙，还是你忙？”百里稷笑了声，幽幽看着他，说：“让我猜猜，昨天下了飞机你先去见了谁。”
闻言，叶舟放下杯子，靠在椅背上注视着他。
“首先，不是崔姨，昨天我还和她通了电话，她不知道你回来了。其次不是温总，她最近忙得很，见面都得预约。再则，一出差回来就去学校上课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我猜你是去了江汉。”
叶舟不说话，手上慢悠悠转着手机，静默着。
百里稷：“去见了慕织那小丫头？”
他没否认，“我答应了给她带礼物。”
“晚两天就是元旦，假期不能送？”
叶舟看他，皱了皱眉，“你今天话是不是有点多？”
百里稷牵起嘴角笑了，和他碰了碰杯，说：“好，是我话多。”
角落一处位置上，熟悉的背影突然落入视线，百里稷定睛看了看，兀自笑了，又漫不经心地问：“那小丫头什么情况？还没认出你？”
“不也没有认出你来？”当时他们带着澜澜的骨灰回国，那段时间是两人最灰暗的时候，他和百里稷一同去的青石镇，他外表不修边幅，百里稷同样没好到哪里，整日喝得烂醉如泥。
现在再提及，百里稷心境变得平和了，他笑了下，说：“我不一样，毕竟你还主动要给人家小姑娘当人体模特，应该对你印象挺深的。”
百里稷：“她怎么不在你那里住了？”
“学校有晚自习，住校方便。”
“该不是在学校偷摸谈恋爱了？”
叶舟皱眉，“你脑子里每天在想什么？”
后者无辜的耸耸肩，手指往左前方的位置一指，“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这年龄，最是没定力的时候。”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叶舟转身，蓦地瞧见，本该在上晚自习的小丫头正和两个男生坐在这家清吧里。
叶舟愣了一下，眉心骤然拢紧。
隔着一段距离，叶舟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只看见她旁边的男生时不时凑近，然后两人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那男孩他见过，想必就是纪觅夏口中‘后排的男生’。
他坐着没动，微眯着眼眸望着他们的方向。
“不过去？”百里稷在一旁看好戏。
叶舟没理他，只望着那个方向慢悠悠喝着酒。
不大会，又一个女孩走了过去，然后四个人起身准备离开。
“看着像两对小情侣。”百里稷笑着说了句。
叶舟云淡风轻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也起身，“该走了。”
慕织背上书包，她和董丹秋走在前头，两人商量着一会儿去吃什么，突然，董丹秋拉了拉她袖子，小声说：“我好像看见那天陪你入学的男人了。”
她倏然一愣，停下脚步四下打量，“在哪里？”
“九点钟方向。”
慕织下意识朝那边看过去，顿时，她撞入了叶舟那双深沉如墨的眸子。
她怔在原地，看他朝她走过来，最后停在她面前。
叶舟审视了她片刻，居高临下的淡声问：“来和同学喝酒？”
她愣愣的，先是‘嗯’了一声，然后又疯狂摇头，“没有，我们喝的饮料。”
戎恒认识叶舟，他先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叶舟看了看他，又看向慕织，沉声问：“不在学校上晚自习，瞎跑什么？”
董丹秋想替慕织解释，但碍于男人周身的低气压和严厉的眼神，顿时也吓得不敢开口。
慕织更甚，被他这句话唬住了。
百里稷适时出声，“没事儿，他今天喝多了，你们继续玩。”
“叶先生......喝酒了吗？”慕织向前走了一步，果然闻到叶舟身上淡淡的酒香，不浓，但确实喝了。但他眼睛清亮，不像喝醉的样子。
“不是太多，我给他叫了代驾，你们去玩吧。”百里稷去扯叶舟的衣服，“走吧。”
慕织不放心，扭头和董丹秋他们说：“你们先走吧，今晚我不回宿舍住了。”
叶先生喝了酒，她要回去照顾他。
三人打了招呼先离开，叶舟沉着一张脸，瞧见已走到门口的少年还不忘扭头往回看。
等人走远，他这才看向面前的小姑娘，本压着脾气准备质问她为什么不上晚自习瞎跑，可蓦地瞧见她看着自己时眼中的担忧，顿时自己心中那股无名火一点也发不出来了。
叶舟深呼吸，尽量把声音放轻，问：“你不跟他们回学校？”
慕织摇头，“我跟你回家。”
这时，代驾师傅打来了电话，百里稷把叶舟往慕织面前一推，面无表情的说：“正好把人交给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百里先生，”慕织不清楚他们喝了多少，问：“用不用先送您回去？”
“不用，我司机在外面。”百里稷看了叶舟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慕织站在原地，眨着圆圆的大眼和叶舟对视了片刻，然后，她软软的问：“那，我们也走吗？”
“走吧。”
她赶紧伸手去扶叶舟，却不料他手臂一抬避开了，偏头睨了她一眼，说：“我没醉，看好你自己的路。”
“哦。”通常，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但是！
慕织皱眉看着走在前面高大挺拔的身影，他步伐有力脚步沉稳，根本不像喝多的人。
上车后，她跟着叶舟坐在了后排，偷偷看了眼他的脸，也没发现喝醉后的绯红，再看他眼睛......
慕织偷窥被抓了个现行，但目光也没躲没闪，直勾勾望着他。
“看我做什么？”他问。
她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的小声反驳：“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了？”
车厢里静默了一瞬，前面的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后排，心想，现在的孩子，真是让家长操碎了心。
叶舟目光幽暗，打量了她一番，“几天不见，胆子大了不少。”
慕织抿唇，不敢再言语。到了小区，慕织乖乖跟在叶舟身后，暗暗琢磨着，他到底有几分清醒。
两人出了电梯在门前停下，叶舟下巴朝门上一抬，“开门。”
“哦。”她低垂着脑袋，挤到他和门板中间，手指往上一按，‘嘀’一声开了门。
进屋、换鞋、脱外衣，两人几乎动作一致，且出奇的沉默。
慕织感觉头皮发麻，先开口：“我给你煮碗醒酒汤吧。”
“不用。”他看过来一眼，声线平缓：“我没喝多，清醒的很。”
叶舟在沙发坐下，下巴又是一抬，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坐那，说说吧。”
慕织乖乖坐下，梗着脖子，装傻：“说什么啊。”
说完，她听到叶舟‘嘶’了声，然后似笑非笑的问：“慕织，你是不是觉得我今晚脑子不清醒？想睡醒一觉翻篇？”
她摇头，“没有，我觉得你今晚思路非常清晰。”
慕织哭丧着一张脸，信誓旦旦的保证：“我真的没喝酒。”
怕他不信，她干脆挪到他身边，扯着自己身上的打底衫，“不信你闻闻。”
叶舟看着她没动，瞥见她上衣包裹的姣好身材，目光幽深。
“不信？”慕织被他这番操作急得干脆朝他哈了口气，“那你闻闻我嘴巴里，真的没酒味儿。”
百香果和薄荷的味道交融，浓浓的果香带着清清凉凉的味道，还伴随着小姑娘身上香甜的气息，落在他鼻息间时，他整个人跟着一顿，然后神色复杂的望着她。
慕织后知后觉，她瞬间闭紧了嘴巴，脸颊顿时爆红，屏着呼吸抿紧了嘴唇。
看着叶舟渐渐黑下去的脸色，她也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于是，双手握住嘴，轻轻哈出一口气，嗅了嗅，一脸纠结，暗想：这也不臭啊，而且没酒味。
叶舟没想到她会做出如此反应，看着刚才她那蠢呆的模样，顿时紧绷的脸部肌肉忽然柔和了下来，他哭笑不得，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奈，“算了，早点去休息吧。”
赦令下得太快，慕织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懵，“不......不再问问了？”
“问什么？”
“问我为什么去酒吧，为什么和男生在一起，还问我......”
“不问了。”叶舟出声打断她，说：“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判断。”
他承认，刚才是自己太紧张了。
小丫头鼓着腮，惆怅的看着他，兀自说：“我同桌董丹秋在那家清吧兼职，我今天是去陪她，后来戎恒和陆巍昂才过去。”
叶舟没说话，静静地等她说完。
“我今天学不进去，想出来透透气。”
“嗯。”
慕织看着他，寻上他的眼睛，又执着的问：“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学不进去吗？”
他无奈，但迎上她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只好顺着她，“为什么？”
“因为要放假了呀。”小丫头眼角都流露出了笑意，雀跃的说：“你可以陪我好几天呢，我有点迫不及待。”
叶舟身形一顿，抬眼深深地看向她。
作者有话说：
慕织：我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了，叶先生怎么还不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