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辰一行人进入上澧城内的时候, 张阑之的马车已经出城走了许久了。
这会儿张阑之正靠在车内小憩,心情有些激动。
他恨不得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上京,办好事情, 再飞回温宴的身边。
他太想知道温宴的答案了, 等这个答案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从他开始喜欢上她, 到中间发生了许多许多的事情,再辗转来到这里。
算算日子,已有十年光景。
但愿最后如他心所想, 温宴能笑着对他说一句:我愿意。
若如此,他这辈子便满足了。
“再加快些速度!”张阑之催促道。
车夫领命,扬起马鞭,加速前行。
而另一边, 赵彦辰入城后, 没有立即去温宴的住处,而是在别院附近的客栈里住下。
白日里, 他都在客栈歇息,夜里便潜入别院看温宴。
他每一次去的时候动作都极为轻, 不仅别院的护卫没发现, 就连迟承也没有觉察到。
温宴更加是不曾察觉, 近日她睡觉越来越深沉了。
就这般过了几日。
没有了宣芷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温宴逐渐开始感觉到了孤寂。
她觉得若是自己一直这么呆滞着,什么都不做, 最后肯定会后悔,于是决定找些事情做做。
一来打发时间, 二来赚取些银两存着, 以备不时之需。
眼下在这里住着吃穿虽然不愁, 但是也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这里,别院总归是旁人的别院,不是她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兴许,要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这儿呢。
自从张阑之说要回京述职,得走两个月,她便总是感觉心里不踏实,总觉着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不管他回来还是不回来,她都要提前做准备。
毕竟她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个孩子呢。
计划好了以后,温宴便让迟承给她买了些制作耳饰以及发钗的材料,她准备做些成品拿到集市上售卖。
旁的东西现在做也来不及,唯有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做起来快,也不费神。
起先,因为手生,她做的很慢,几乎是两三天才可以做好一支发钗,后来做熟练了,速度便提了上来,一天就能完成一支发钗。
慢慢的,数量就多了起来,已经超过了十支。
今日,温宴不小心戳破了手指,便停了工,去找管事的拿药包扎了,回来后,她将新做好的耳饰收拾着放进抽屉里。
顺便还数了数,看看耳饰有多少了,这不数还没事,一数便发现了问题。
原本耳饰只有五对的,她将新的放进去以后,发现里面竟然多了五对。
她什么时候做的这么多了?是记错了吗?温宴自我怀疑着。
她将那耳饰拿起来看了又看,发现这制作手法与她的完全相同,便又在想,会不会是自己真的做了这么多,只是给忘了?
应当是这样,温宴自己安慰自己,最近几日总是丢三落四,忘记东西也很正常吧。
“罢了,不想了,多了还不好吗,能换钱诶。”她将屉子合上,走到塌边,掀开被褥躺了上去。
现在她每日都要午休一个时辰,方才看耳饰的时候,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等温宴一睡熟,赵彦辰便从暗处走出来,轻手轻脚的到她塌边坐下,满含柔情的望着她。
你受苦了,他在心里默默说道,视线一直落在温宴包着的手指上,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但心疼归心疼,他也只能看着,不敢去碰她,害怕一握住温宴的手,就将她惊醒了。
现在温宴还是很抗拒他的出现,他得利用一个合适的契机出现才行。
他就这么看着温宴安睡,一直看了快一个时辰。
在温宴将要醒来的前半刻钟,他才依依不舍的离开,还取了一些制作发钗的材料。
回到客栈后,他将这些材料交给了林值。
林值便请人专程过来制作,每一支珠翠的缠线走向都是严格按照温宴的手法来的,为的便是不让温宴发现这些东西来自他人之手。
很快,这些发钗便做好了。
林值将发钗用步裹着递给赵彦辰,“大人,东西好了。”
赵彦辰接过,在手里摸了摸,“很好。”
等到夜里,他再将这些送回到温宴那边便是。
林值在一旁站着,显得很是迷惘,他们已经来这里有一段时日了,大人一直都不行动,还总是昼伏夜出,将他急的团团转。
眼下,他见自家大人还是没有要与夫人正面碰面的样子,便更急了,壮着胆子问道:“大人,你准备何时与夫人正式见面啊?”
总不能一直这么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似的吧,堂堂尚书大人夜夜翻墙头潜入别院看女人,这事儿传出去怕是会让人笑话一整年。
“快了。”赵彦辰淡淡道,“就这两日了。”
若是温宴将要拿东西去卖,肯定得做到一定的数量才行,她那里已经有许多了,再加上他这儿的七支,怕是差不多了。
等到她开始摆摊,他便让人去一次性买尽。
他还打听过,这个上澧其实并不太平,因为坐落在边境,常有些粗俗之人,平日里慕炤在这儿还能管一管,他一走,那些人不得上天。
温宴一个弱女子出来做生意,肯定会被人阻止,到时候他站出来,替她摆平,营造一个绝佳的见面机会,那么和好不就有希望了。
这种时候,温宴是最需要关心与保护的,他得牢牢抓住才是。
林值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只要大人有计划就好,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事情顺利一些。
他们已经经历过那般多的苦难与折磨,往后只能比这好,不能比这差。
......
又过了两日,温宴又做了些成品,觉得数量够了,便带着发钗与耳饰出来摆摊了。
她去的不远,就在别院所在的这条街上。
因为身子不便,不宜坐久了,温宴便找了个靠着大树的位置坐下,将矮几放好,再把耳环与发钗整整齐齐的摆在软垫上面。
小摊子这便支好了,就等着人来挑选。
赵彦辰一直在她后面跟着,见她寻好位置,便到了她对面的酒楼里坐下,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约莫过了一刻钟,温宴的小摊子才迎来第一个顾客,那姑娘将那些发钗看了又看,最后挑了一个紫色的双珠缠枝钗。
温宴接过她递来的一两银子不知道有多高兴,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上澧城虽然偏远,但是这里的百姓大部分都是比较富裕的,因为经常有各种商队在这里做生意,毕竟此处与外域接壤,赚钱的营生就比中原多了不少。
她先前在准备东西的时候,便让迟承打听过,一支发钗定价一两银子已经是十分合适的了。
就在她刚刚将银子放在钱袋里,眼前便出现了第二个客人。
那人装扮的十分贵气,出手也很阔绰,直接将温宴所有的东西都包圆了。
温宴一度怀疑她是有问题的,可是她将那贵妇人看了又看,实在找不出来有什么不妥之处,便不再计较。
管她是谁,能买光她的东西,那于她都是有益处的。
现在她身子还未显怀的厉害,行动也还便利,得趁着这时间多赚些银子才是。
那妇人拿着一整包的发饰径直入了醉乡居二楼,走到靠窗的包厢里面,对着正朝下面看的起劲的人道:“大人,都买来了。”
赵彦辰未回头,抬了抬手,“放那儿。”
林值将东西放下,抓了抓自己胸前那两块非常不符合他气质的大馒头,道:“大人,事情办完了,那属下这......行头可以换下来了吗?”
“嗯。”赵彦辰回头瞥了他一眼,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换吧,明日继续。”
林值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笑了,画着浓浓的妆,穿着女人的衣裳,如果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他是男子的。
毕竟他生的有些女相,赵彦辰当时就看中了这一点,让他去扮演女人,其实还是担心让旁人去办事会毁了他的计划。
自己的人,怎么做都不会暴露他。
林值退出去,到了隔壁房间,一边脱衣裳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
大人啊大人,不就是买个东西,找个女人来办不就得了,非要他扮成这样,让他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若是被荔枝知道他还有这样的时候,那不得被笑掉大牙啊。
......
温宴将软垫收拾着递给迟承,矮几也给他拿着,两人便慢悠悠的往回走。
赵彦辰彼时还坐在窗户边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他感觉这迟承早晚会是个祸害,就算不是祸害也是个绊脚石,得先绑了他。
一日之后,迟承便真的就失踪了。
温宴找管事的寻了他多时都没有找到,她现在一个人在别院里住着,这唯一的熟人都没了,她便开始更加焦虑起来。
夜里连觉都不敢睡的安稳,好不容易睡着了,也被梦惊醒了,之后她就不敢再睡了,一直就那般睁着眼睛望着帐幔,发呆到天明。
在别院里一个大活人都能弄丢,温宴觉得此处不宜久留。
她起身来到抽屉边,将剩下的发钗全部拿了出来,准备稍后便拿到集市上卖掉,全部换成银子。
下去就去买个便宜的宅子搬进去,再去买个丫鬟回来伺候她的起居,后面月份大了,肯定不能再这么往外跑了。
迟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也没有办法,这事儿只能等张阑之来了再说。
用过早膳,她便独自一人带着矮几去到昨日那棵大树下,支起摊子。
本以为会同昨日那般顺利,哪知,她刚刚将东西摆好,面前便出现了几个不速之客。
这些人膀大腰圆,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为首之人生的更是如同罗刹,脸上还有一道骇人的刀疤。
他一脚踩在矮几上,对温宴凶道:“你,不知道这条街的规矩吗?”
“什么规矩?”温宴连忙问道,她还真的没听林值说过什么规矩啊。
“这条街是小爷我管得,你在这儿摆摊,占了我的地盘,你说,你该怎么做?”刀疤男说道。
温宴往后缩了缩,她哪里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反正看这样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忙起身说道,“抱歉,这位爷,我不知道这是你的地盘,我现在就走。”
“慢着。”刀疤男拦住她,“不给钱就想走,哪有这么好的事?交出一百两银子,我就放你走。”
“一百两?”温宴惊道,“我真的没钱,我才来这儿第二天,还望各位爷放过我吧。”
她真的不想惹事,只想赚点银子傍身而已,为什么怎么难呢?
“没钱?”刀疤男忽然笑了,不怀好意的看着温宴,“没钱没关系,你陪小爷过上一夜,小爷便放过你,还可以让你日日在这里摆摊做生意,怎么样?”
“你混蛋!”温宴抓起发钗就往那人身上砸去,“臭地痞流氓,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这人摆明了不想让她好过,那她也撒泼好了。
“哟,还挺烈,我喜欢。”刀疤男见她这样,瞬间兴致更高了。
他伸手便要去拉温宴,却被飞来的刀瞬间削掉了半根手指头。
“大胆狂徒,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尚书大人的夫人你也敢染指,活腻了是吗?”林值冲过来,一脚将刀疤男踢出去老远。
温宴还未从断指中缓过神来,便看见林值出现在自己眼前,吓得浑身一颤,她知道赵彦辰来了。
忙不迭的提起裙摆就要往外跑,却不小心踩到刚刚散落在地上的发钗,脚下一滑向后倒去。
下一刻,她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股熟悉好闻的冷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