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去, 就像是一个气质绝佳的仙子般,融身在这浓浓的暗夜里。
不知为何,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夜从锦湖回来, 刚刚踏进琼华院, 在门口远远看着温宴一身白衣款款立在廊下等她的情形。
她就那般等在廊下,给他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他望着那株昙花, 忖着,这该是昙花最后的花期了,十月过完, 便不会再开。
温宴先前在他面前说过几次,若是昙花开了一定喊兄长来看,如今昙花是开了,却是他自己一人看的。
当真是没有缘分, 他想, 他这般谋划让她嫁出去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天意如此,他心也如此。
那些近日莫名其妙涌出来温宴还没他想的那般不堪的感觉, 一定是他魔怔了。
......
温宴夜里吃醉酒,一直昏睡到午时才醒。
刚一睁开眼, 入目而来的便是白的无一丝杂质的纱幔。
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昨夜的记忆一段段涌了出来, 眼前浮现出昨日兄长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绪又开始烦躁起来。
话说,哪儿有哥哥那样盼着妹妹嫁出去的啊!还不停的给她灌输这思想。
那表情, 那语气,活脱脱就像是在等着丢一个烫手山芋。
她就不明白了, 自己这么乖巧一心一意为兄长好, 怎么就得不到他的喜欢呢?
无论她多贴着脸去与他亲近, 他都无动于衷,每次与她说话都是冷冰冰的,像个冰碴子冻死人。
“哼。”温宴用力蹬了一下脚边的枕头,咬牙道,“这次我绝对不先原谅他,让他知道惹怒妹妹的下场。”
而此时的赵彦辰却丝毫都没有想起温宴生气的事情,因为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旁的。
宫中大殿之上,群臣剑拔弩张,文武大臣因为汪海之事已经分成了两个派系,闹得不可开交。
从上朝到现在,一直未曾停歇过。
晋帝坐在龙椅之上一言不发的望着下面,任由他们吵闹。
但他也不是不想管,而是在等着赵彦辰密信之中所说的证据,只消再等等便可以给那汪海一党致命一击。
汪海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说惩处就惩处他,需取得实质性的证据惩处他,让人心服口服。
他这个狡猾的狐狸一倒台,下面的人自然会溃不成军。
眼下只差最后一份证据便可以将他削爵罢官,彻底从朝堂中剔除出去。
赵彦辰站在殿中冷眼看着汪海与人争辩,他一言不发,只时不时的望向殿外。
林值传回来的信今日便可抵达上京,这会儿怕是已经被岑淩取到了。
汪海与人吵了半晌,陈崇序实在是忍不了了,给自己壮了壮胆将自己妾室被抢一事抖搂出来。
他向殿中走了一步,禀道:“陛下,臣还有事要奏。”
“准。”太监得到皇帝的旨意,掐着嗓子宣道。
关于这件抢妾室的丑事陈崇序一直压在心里,他觉得这件事情委实是丢人,说出来定会被人嗤笑,而且自己的官没有汪海大,若是拿此事弹劾他一定会适得其反。
但是现在这风向不一样了。
今日众人刻意针对汪海拿出一系列的证据弹劾他,他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件事情说出来。
“陛下,臣要参那汪尚书趁在臣府上吃酒的机会公然玷污臣的妾室,此人实在是罪大恶极,还请陛下为臣讨个公道。”
他的话刚说完还未得到晋帝的回话,便被汪海抢先接过了话头。
他指着陈崇序恶狠狠的道:“陈崇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血口喷人,明明是你的妾室先勾引的本尚书。”
他先是将陈崇序驳斥一顿,转而又对晋帝喊道:“陛下,臣冤枉啊。”
“陛下,臣那日也在场可以为陈大人作证,确实是汪大人将陈大人的妾室带走的。”张阑之站出来说道。
“哦~?”晋帝好整以暇的望着张阑之,“当真?”
“陛下,张大人所说句句属实,当时臣也在。”赵彦辰也跟着站了出来。
“简直笑话!”汪海牙咬切齿的反驳,“贡院换试卷你们说是我,锦湖之事你们也说是我谋划,现在还想将抢人妾室的脏水泼到我身上,我看你们一个个的就是想空口白牙污蔑本尚书!”
“放肆,大殿之上休得吵嚷。”晋帝被汪海一口一个污蔑吵得耳朵都快聋了,他拍了拍龙案,“汪卿不必激动,关于众卿方才所说之事朕已知晓,这些事情且先不谈,先谈谈澹州买官之事。”
澹州买官?汪海听见这四个字头皮陡然一阵发麻。
他忽然意识到事情真的好像不太妙,整个人都开始有些慌了。
不知这事情怎么会查到他头上的?许氏不是说不会牵连他吗?
早先还特地与许氏叮嘱过,让他那个弟弟做事手脚干净一些,但是不知为何还是被皇帝知道了。
“陛下,臣冤枉,臣不知什么澹州买官之事......”汪海忙为自己辩驳。
只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听见殿外公公尖声禀道:“陛下,刑部岑侍卫求见。”
“宣。”晋帝等的就是他。
众大臣齐刷刷的往外看,便看见岑淩阔步走了进来,手中还托着一份纸卷。
他在殿中停下,朝着赵彦辰点了点头,赵彦辰也朝他点了点头,两人算是互通了信息。
而后,岑淩跪在殿中禀道:“微臣参见陛下,澹州买官的证据微臣已经收到,请陛下过目。”
“闫川,将岑卿手里的证据呈上来。”晋帝这时候有了底气,语调也开始高扬起来。
闫川是晋帝的贴身太监,一直随伺在其左右。
他将岑淩手里的证据取下,恭恭敬敬的送到晋帝手中,晋帝扫了一眼,忽然柳眉倒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大胆汪海,竟敢做这等买官枉法之事,你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
汪海被他这一顿怒吼吓得不轻,直接跪倒在地,但他仍旧不放弃的为自己辩解,“陛下,臣冤枉,臣怎敢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还望陛下明察,还臣清白。”
“汪大人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在狡辩,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赵彦辰实在不想听他再啰嗦,直接道,“陛下,臣审理此案时已将重要犯人控制,眼下正在殿外候着,可要请进来?”
作为刑部侍郎,赵彦辰从来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晋帝闻言自是高兴,忙道:“带上殿来。”
不多时,一个男子就被带了上来,汪海一看他的脸就吓得软了腿。
只因这人不是旁人,是其夫人许氏的表弟,许盎。
这人因着姐姐的裙带关系,混上了汪府的大总管,时常与许氏密谋利用汪家的名气私底下干些替人买官的勾当,以此赚取大量银钱。
在他们做这些事的初期,许氏便说出了事绝不牵连汪海,还给汪海许诺大量钱财。
汪海此人本性贪婪,受不得这银钱诱惑欣然同意,平时对他们做的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本他以为他自己没有亲自参与便是出了事也寻不到他头上,可眼下好似一切的主谋都在指向他。
只是......他转念一想,就算是他们有证据又如何,那只能证明是许氏姐弟做的,他全程都未插手,与他何干。
并且那些钱财他都未让府中账房经手,没有记录证明不了什么,他只要咬死同自己没有干系便可。
“许盎,证据所指买官主谋乃是汪海,你是替他办事之人,这事可属实?”晋帝厉声问道。
许盎早就被晋帝的气势吓软了腿,他趴在地上指着汪海道:“陛下,就是他,是汪大人指示小人做的,小人只是替他办事的棋子,还望陛下开恩,饶了小人一条贱命。”
汪海立即反驳,“你含血喷人,本尚书何时指使你去做那些买官的勾当,都是你一人做的,休要攀扯本官。”
“陛下,此事臣还有话要说。”赵彦辰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站了出来,“臣前些日子查案时缴收了一本账簿,当时许盎已经确认过了,今日当着汪海之面还想请许盎指认指认。”
“准了。”晋帝道。
得到准许,赵彦辰便将袖中的账簿拿出来,翻开里面一页一页记得密密麻麻的记录朝许盎问道:“这账簿上每一笔的钱款记录都是出自你手,收款人都是汪海,你且说说这账簿是真是假。”
都到了这个关头,许盎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许多,直接道,“大人,这账簿都是真的,就是小人替汪大人买官赚来的银钱。”
“好。”赵彦辰接着问,“那这钱款现在都在何处?”
“在汪府书房的暗室内。”许盎斩钉截铁的道。
赵彦辰心下了然,旋即将账簿收起来,递给了闫川,向高位之上的人禀道:“陛下,现在可以派人去汪府查证了。”
今日做了这些谋划,为得便是将汪海控制在朝堂之上,将他的罪证板上钉钉。
“来人,去汪府查证。”晋帝立即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