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四人组在s市待了一个多星期, 除了陈寂之外,其他三个人一同回榆阳,四个人订了同一时段的票, 但陈寂还是要稍早一些。
陆时雨和王竞之办行李托运排了大长队, 这会儿还没回来,陈寂也快要登机了, 临走前,是陆时雨一个人送的他。
时值寒假过春节,人来人往的机场里步履匆匆,到处是返乡心切,只有极少数的人在送别, 有对儿男女离开前互相抱了抱, 在大庭广众之下, 亲昵地吻了下对方,黏黏糊糊地不愿意分别。
陈寂和陆时雨恰好经过他俩面前, 她没太在意, 陈寂似乎也没在意, 坐下之后跟她说话说得都忘了时间, 最后还是陆时雨听到广播里他的航班该登机了,陈寂才起身,却一步三回头, 走得磨磨蹭蹭。
怎么也没点儿表示呢。
这得走到猴年马月去啊, 陆时雨无奈地冲他摆了摆手:“快走吧。”
闻言, 手边的行李箱往原地一放,陈寂挑了下眉梢, 阔步走到她面前, 很显然对她的催促不太满意, 语气透着些不爽:“干嘛?这么想让我走?”
“噢,是又烦我了是吧?”他抱臂,垂眸睨着她,“我怎么看你一点儿也没有舍不得我走的意思呢?”
“不是,你整天都在想什么啊?”陆时雨失笑,指了指前面:“你还得排队呢。”
陈寂说:“少来吧你。”
陆时雨没办法,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而后忽地抬手,鼓起勇气,短暂地环住陈寂的腰,脸颊贴在他硬挺温热的胸膛里,哄着说:“行了吧,寂妹妹,你再不走,整个机场就得广播喊你名字了。”
说完,她便缓缓退离陈寂的怀抱,可还没向后离开一步,手还搭在他腰侧,陈寂却猛地弯身,抬手覆在她腰际,把人给揽了回来。
陈寂弯着腰,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这会儿倒是满足了,闻着她身上散出来的淡淡香气,心满意足地说:“陆时雨,我回家得先跟着我爸实习一段儿时间,白天可能没空,晚上也有可能跟他一块儿出去见见他那些好兄弟,几点回家不一定,但是一般不会太晚,手机全天畅通,不会关机。”
陆时雨蓦地收紧放在他腰侧的手,陈寂的羽绒服都被她抓皱了,她心底倏忽间就软了一片,愣了好半晌,等她细细揣摩完陈寂这番话的意思,才轻声“嗯”了下。
得到回应,陈寂又张口,事无巨细地交代着回江城以后的日程安排:“过年那两天可能也比较忙,家里老人也在江城,过年那两天家里人多,年初二我那些姑姑叔叔得来我们家,年初四得跟我妈我爸一块儿去看我姥姥姥爷,初五初六没事,年初七放完年假,就该上班儿了。”
“好,我知道了,”陆时雨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顿了顿,说:“我过年不实习,除了买买年货,过年那两天走亲访友,其他时间可能就在家里宅着了。”
陈寂直起身子,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力度不大,但很有存在感,陆时雨稳了稳心神,仰头看着他,颇有点儿小心翼翼,但又透着一股坚定地说:“我手机也不会关,二十四小时开着。”
“收到,”陈寂意味不明地笑笑,“好好看着点儿手机。”
意思够清楚明白了。
他确实是在跟她交代。
得知这个结论,陆时雨心头豁然开朗。
“那我走了”陈寂说。
刚才还没多大的舍不得,但此刻一听他说“走”,陆时雨莫名感觉有些酸涩感涌上来,有些舍不得放开他,她极力地克制这股酸涩感,抿了抿唇角:“嗯。”
陈寂拉着行李,没入人群中,在登机口前,两人隔着不短的距离,遥遥摆了摆手。
陆时雨似乎有些明白刚才那对情侣的“黏黏糊糊”到底是种什么感觉了,即使他们现在不是情侣,但她却拥有了“她跟陈寂仿佛是一对离别的情侣”的这种想法,也产生了一丝确定又不太确定的疑问。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下来,她发现她还是对陈寂有种特殊的情感,那种缺失感仿佛正在被渐渐填满,她总以为,高中毕了业那几年里,分别那么长时间,这种感情会慢慢变得淡下去,可事实上并没有。
再度见到他没多久,这种感情就如同洪水决堤而出,无论如何也收不回去,反而愈演愈烈。
她向来是个极度依靠事实和理论的人,从小到大,没有依据的事情从来不会妄加定论,性格和职业使然,让她早已习惯了冷静理智,没办法仅凭一点点猜测就凭空想象。
但她依旧会忍不住想,陈寂是不是也有点喜欢她了?
目送着陈寂的背影消失,陆时雨才吐出一口浊气,这才不到几分钟,她就已经掏出手机,时不时看一眼,未来的一个月,手机有得用了。
……
飞机落地,秦安兰和陆兆元早早就在机场等着接她回家了。
自从她们俩高中吵过架之后,母女俩的关系越来越融洽,陆时雨也会时不时的跟她谈谈心,秦安兰也不再指手画脚了,她的性子跟以前比,是真的不再那么强势了,变得格外温和。无论陆时雨做什么事她都没有再发表过什么强加性的意见,只说她做得开心就好。
孩子大了,终究有一天是要离开父母自己生活的,她不可能一辈子对陆时雨管这管那。
几个月没见,在学校也没怎么打过电话,一家三口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都还挺忙的。乍一见面秦安兰和陆兆元还有些无措,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秦安兰问她:“饿不饿啊濛濛?咱先找个地儿吃个饭去?”
“不饿啊,”陆时雨摆摆手:“不用去外面吃,先回家吧,回家再吃,我想吃饺子了。”
秦安兰点点头:“那我跟你爸一会儿回去就包。”
“行,那我擀皮。”她说。
“不用,”秦安兰拒绝道:“我跟你爸包就行,你到家先歇歇,想吃什么馅儿的?”
陆兆元在驾驶座上附和道:“对啊闺女,我跟你妈包就行,你等着吃吧。”
“我都行呀,帮你们擀个皮又没什么。”
“那先拐到超市去买个菜,”秦安兰说:“家里没什么菜了,平常我跟你爸也不经常回家,就糊弄一顿,家里没什么新鲜菜了。”
一晃四年,秦医生都升为秦主任了,她头上的白发似乎多了不少,盘起头发也藏不住,眼角处还多了几条鱼尾纹。
陆家只有她一个女儿,其实一直以来,秦安兰都拿她当掌上明珠,但她似乎有点疏忽家庭了。
陆时雨在心底叹了口气,搂上秦安兰的胳膊,忽然间很想哭。
医院里直到除夕才能放假,家里置办年货的任务自然就落到了陆时雨的头上,秦安兰怕她不懂这些东西,还专门给她嘱咐了又嘱咐,陆时雨只说让她别担心,这点儿小事不算是事儿。
年前那段时间超市里人挤人,秦安兰和陆兆元回家回得又晚,陆时雨便按着菜谱做几个简单的菜,他俩回来还能立马就吃上饭,每次炒菜的时候陈寂也会打来微信电话,陆时雨就一边跟他说着话,一边有条不紊地洗菜切菜,热油,下锅。
隔着屏幕,陈寂似乎都能闻到香味。
即使每次都是饭点儿打来的视频电话,但陈寂总是觉得面前的东西有些食之乏味,这天,陆时雨正准备做油焖虾,但是缺了个重要的食材,她便下了楼,去小区门口买,陈寂在电梯里看到某个名字,便问了句:“你家住湘南嘉园啊?”
陆时雨:“对啊。”
她买好食材,到家就开始做油焖虾,陈寂看见了,说:“牛啊你,这都会做。”
“我除了不吃水煮蛋,其他都不挑。”他意有所指地说,“你做什么我都吃。”
陆时雨拿着锅铲,故意说:“我知道啊,噢,你想吃什么我就能做什么,但是前提你也得能吃到啊。”
她用筷子夹起一只虾尝了尝味道,冲屏幕竖大拇指,“好香啊这大虾!你不觉得吗?”
“……好吃你就多吃点儿。”陈寂放下筷子,敷衍地冷笑了两声,随即就靠在椅子上,问她:“我要是真能吃到,你可不准反悔啊。”
陆时雨:“我向来说话算话好吗!”
后来他俩也就没再提过这件事,但是陈寂每天早上都会晨跑,一日三餐的饭都会给陆时雨拍张照片发过去,他跟他爸实习,有时候在外面吃工作餐,其实工作餐菜式还挺丰富的,每天不重样,但轮过来轮过去,一周就是那么几样,有时候赶不上吃饭,就吃的稍微简单点。
看得陆时雨可怜兮兮的。
除夕头两天,陈寂一早就给陆时雨打过去视频电话,才七点多钟,陆时雨还没起来,迷迷糊糊地接起电话,陈寂一见她还没睡醒:“吵醒你了?那你再睡会儿。”
“没事,”陆时雨打了个哈欠:“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我被交代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办年货。”
陆时雨醒了醒神,一看陈寂那边的背景,人声嘈杂,他人在超市里,此时正到处乱逛,从货架上往购物车里放东西,陆时雨觉得有些好笑,一众叔叔阿姨大爷大妈之间,陈寂显得格外醒目。
“你笑什么?”陈寂看她,把手机镜头反过来,对准超市:“我没什么经验,从那儿开始买?”
陆时雨还是有些经验的,指挥他往某些地方走,陈寂拿着礼盒说;“这个行不行?”
“不太好,家里不是有老人吗?这个油脂太大了,”陆时雨跟他说了个牌子,“这个牌子比较好,超市里应该都有,挺适合老人吃的。”
“拿了,别的还有吗?”陈寂告诉她:“过年家里应该还有几个孩子过来。”
陆时雨想了想:“那买点儿糖,巧克力或者水果糖都可以,再提前准备几个红包。”
“也对,得往外给红包,”陈寂开玩笑道:“哎,再过几年咱们就不能收红包了,损失一笔大资金啊。”
“这些红包咱们以后也得给出去好吗,以后就轮到咱们给下面的小辈儿了。”
陈寂顿了顿,忽地发觉,他们此刻的聊天内容很令人觉得温馨,就如同一对儿新婚夫妻,他冲镜头笑了下,“你说得对,咱们都得给出去,”
他一连往购物车里放了好几包糖,陆时雨连忙制止他:“你买那么多干嘛,吃多了对孩子的牙齿不好。”
“行。”陈寂又把糖放回去几包。
“过年的话不都吃饺子吗,可以买速冻的也可以买肉和菜自己做。”
“吃啊,那先去买些肉和虾往家里存着?”
陆时雨点点头:“好,你得看看那肉新鲜不新鲜。”
……
俩人几乎从陈寂开始买年货一直聊到他结账出去,期间,陆时雨一直在跟他说什么该买什么不该买,陈寂顺从地往购物车里放。
东西一天是买不完的,后头陈寂一连出来了好几天,走亲访友需要买的礼盒和年货都跟陆时雨商量着,全部买完了。
……
除夕那晚,陆家忙到晚上七点多才准备好一桌子年夜饭,陆奶奶和陆爷爷也都过来了,饭桌上的菜一大半儿都是出自陆时雨之手,一看中间那盘饺子,陆奶奶笑眯眯地夹起一个咬了一口:“我大孙女儿这皮擀得真好,皮儿薄馅儿大,不错。”
陆时雨弯着眼睫,又给她往碗里加了几个,“那您多吃几个。”
“以后也不知道谁能娶了我们濛濛,”陆奶奶欣慰道:“长得好看,智商高情商高,脾气也好,还会做饭,不知道哪个猪会来咱们家拱你这颗小白菜呀?”
陆时雨有些不好意思,又觉得很想笑,她绷着唇忍了忍,脑海中闪过陈寂的影子,“哇”了一声,转移话题:“奶奶您还知道猪拱白菜这个梗儿呢?”
“你奶奶是个紧跟潮流的老太太,我还知道你们年轻人说的那个什么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搞笑女没有爱情。”
陆时雨笑得不行。
奶奶精明得很,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说完随即就问她:“奶奶觉得你不是搞笑女,你跟我说,有没有小猪来拱你?”
陆时雨:“……”
秦安兰也说:“现在可以尝试着搞搞了。”
陆兆元却反对:“是咱家猪不够吃还是怎么着啊?现在来拱白菜还早了点儿吧。”
陆时雨:我真的会谢。
拱倒是没有,只抱过。
她埋头在碗里,耳尖红了瞬,嗔怪道:“我没有呢!医学生太忙了!”
“你可别成大龄剩女啊濛濛,到时候奶奶天天在微信点孤寡青蛙唱歌给你听。”奶奶说。
亲奶奶啊!陆时雨慌乱地给老太太往碗里夹菜:“不会的不会的,奶奶您就放心吧!”
八点钟,春晚开始,一家人其乐融融地正看着春晚。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瞬,陆时雨跟做贼一样看了眼大家,起身准备回屋接电话。
奶奶问她:“谁的电话啊?”
陆时雨握着手机,心惊了一瞬:“我同学,笑笑的。”
她回屋关上门那瞬间,陆奶奶的老花镜似乎反了下光,她给自己放了首《名侦探柯南》的经典bgm,说:“一看就是个男的打来的。”
过完除夕,初一初二走亲戚,陆时雨也没什么空闲时间给陈寂打电话,他似乎也在忙着走亲戚,两人都是在晚上才找空打个电话。
每每到这时,她总是会躲到房间里,刻意压低声音。
但百密一疏,这晚打电话还是差点儿被秦安兰发现,当时她猛地把手机扣在床上,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紧张,见状,秦安兰也没多说话,交代完事情便离开她房间了。
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她回卧室,跟陆兆元说:“我觉得妈说的有道理。”
“说的什么?”
秦安兰斩钉截铁道:“给濛濛打电话的好像还真是个男孩子。”
陆兆元:“……”
“不能吧,”陆兆元说:“她不是说是笑笑吗?”
“你怎么一点也不关心闺女?她跟笑笑打电话什么时候笑得像朵花儿一样啊,还做贼心虚地不让我看她手机。”
陆兆元一听,瞬间五十米大刀就藏不住了。
居然还真有猪来拱白菜啊?
但是两口子商量了商量,还是先静观其变比较好。
这边。
陆时雨缓了口气,再度把手机竖起来,陈寂面无表情地说:“我这么见不得人啊?”
陆时雨难以解释,微微蹙眉道:“哎呀不是,你绝代风华,你帅的惨绝人寰,你倾国倾城国色天香。”
“敷衍死了你,”陈寂扯了扯唇,懒洋洋道:“几天不见就这么敷衍?”
说不过就加入,陆时雨顺坡下驴:“哎,可不是吗,隔着屏幕见不到真人,我都快把你多高多重,快把你真实样子给忘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的帅气。”
“行啊你陆时雨,”陈寂不轻不重地笑了下,舌尖顶了下腮帮子,没由来地甩出一句:“我觉得我是该当面给你近距离观察一下我。”
陆时雨不甚在意地回:“那你可得等等了,还十多天呢。”
陈寂长长地说了句“是啊”,随后支着头,叹口气:“还十多天呢。”
……
亲戚走完,家里总算安静下来,榆阳少见的下了雪,屋外纷纷扬扬飘着雪花,屋内暖洋洋的,窗户上结了一层水汽,吃过午饭,陆家一家三口好不容易有时间坐在一起,打着扑克牌玩。
陆兆元是打牌老手了,三个人打斗地主,他总能算好秦安兰和陆时雨手里的牌是什么,陆时雨刚开始还一边刷朋友圈一边打,看到陈寂上午十点多发了个机场图片,王竞之评论他【大过年的你上哪儿去啊?】
陈寂回:【去你身边啊】
王竞之:【……】
她也没多问,这几局抽到好几回地主,都被她爸这个农民给推翻了,偏偏陆时雨还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输这么多把,总得赢一把吧。
打牌打得正在兴头上,手机亮了下,陈寂发来微信,陆时雨把手里的牌给他拍了过去:【跟我爸妈打牌呢,这回终于不是地主了我,都输好多次了。】
拍照的时候陆兆元刚好拿出了个a,陆时雨正犹豫要不要出2拍住他,陈寂便说:【别出2,后面应该还有用,叔叔肯定有王等着你。】
陆时雨将信将疑,没出。
秦安兰出了个2,陆兆元哈哈一声,王立马就甩出来了,“压死!”随后以摧枯拉朽之势,出了一个顺子,出了一个三带二,又出了一个对儿,她把场上局势给陈寂发了过去,陈寂秒回:【把你这三个2拆开,出对2】
陆时雨照做,陆兆元一拍桌子:“仨2居然都在你哪儿呢!我刚才三带二你们都不管,我以为你们手里没有大牌呢!失策失策啊!”
陆时雨技术不行,但好在牌运好,之后就没有陆兆元出牌的机会了,她毫无意外地赢了一局。
【赢了!】
陈寂说:【那还不得感谢我?】
陆时雨:【是是是,感谢你!】
陈寂:【光说不做假把式。】
过了没几秒,陈寂发来一张图片,陆时雨点开一眼,当时就愣在了沙发上,喉头发紧,猛地攥紧手机,心跳忽然间很快很快,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寂:【点个菜行么,刚下飞机饿得要死,我要吃你做的油焖大虾。】
作者有话说:
陆爸,你现在跟着时雨下去,就能看到猪来拱白菜啦!
陆爸:我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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