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山庄在郊外, 离市区很远,陈寂他们几乎是一出结果,就立马赶回来了, 但陈寂似乎是来的最早的一个。
他们宿舍合伙买了两辆二手车, 总共花了一万多,三个人掏一辆的钱, 陈寂和程周煜胡子奇开一辆,但是答辩一结束,陈寂就自己一个人开着车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他身上抽签的号码牌和证件信息都还没来得及摘,着急得跟要投胎一样, 留了剩下的五个大老爷们儿挤一辆车, 气得程周煜和胡子奇在群里直骂人。
程周煜最惨, 手刚摸到车门,还没打开呢车就窜出去了, 他们几个还说陈寂到底有什么着急事儿啊走这么快, 结果沈枭把车开到咖啡馆门口, 一车五个大老爷们儿, 就看见陈寂和陆时雨一块下了他们的车,他手里还拿着浅粉色的笔记本电脑包,提着一个乳白色的保温杯, 乖乖巧巧地跟在陆时雨身后。
这能是他的吗?不可能。
他就差把人家陆时雨手里的手提包也背到自己身上了。
噢, 怪不得呢, 原来不是赶着投胎啊,人是忙着接女孩儿去了。
开咖啡厅门的时候, 明明陈寂走在后头, 他还非得往前走一步, 紧站在人家女生身后,从她身后给人把门打开。
酸死人了,人家女生也不是没手,用得着你开啊,而且从后头看,就跟陈寂抱她一样,这样的陈寂,细腻到一定地步了,简直没眼看。
车里忽地陷入到一种沉默之中。五个男生跟陈寂在一个宿舍里住了将近四年,什么时候见过陈寂跟某个女生走得这么近啊。
啊对了,好像也有。
上回他跟人家中文系的系花走的就挺近的,但那是那个系花倒贴,跟在陈寂身后晃了将近几个月,那会儿也赶上他们院际篮球赛,系花自掏腰包给他们买了不少维生素饮料,但比赛结束之后,陈寂这人硬生生让人家自己从篮球场搬回宿舍了,愣是没主动上去帮忙,心狠的不要不要的,自从那次之后,系花再也没来过,应该被伤透了心。
陈寂这人就是这样,不喜欢一个人,丝毫机会都不会给。
“你们说……”程周煜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浅粉色的电脑包和水杯,“电脑包加一个水杯,真的很沉么?”
胡子奇挠了挠头:“是啊,你说,真这么沉么?”
沈枭握着方向盘,意味深长地朝前面一男一女的背影淡笑,楚楚真是猜错了,谁栽到谁手里还真不一定。这回真的有戏。
半晌,沈枭懒洋洋地看了眼后视镜:“哎,待会儿你俩自觉点儿,上了车就坐到后座上,给人把副驾驶腾出来,然后有点儿眼力见儿什么的,别乱说话。”
程周煜默了默,看向胡子奇:“我觉得沈枭这车挺大的,不缺我一个人,我可以挤后座,要不还是你跟着陈寂他们一辆车吧。”
“滚你妈的,”胡子奇骂他:“你不想当电灯泡,我也不想。”
“我也是有对象的人好吗,”沈枭说:“你们怎么就乐意当我电灯泡啊?”
程周煜嫌弃道:“你们这对儿都把我们当狗当多久了?早见怪不怪了好吧,但是陈寂不一样啊,这哥万年寡王好像有开窍的迹象,拽哥逼王谈恋爱,况且人家这还没谈上呢,你不得给人家创造点儿空间啊。”
胡子奇应和道:“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活儿我乐意干。我就委屈委屈我自己跟你们挤挤吧。”
“等吃席的时候,一定得让陈寂给我留主桌。”
“有没有点生活常识,你以为主桌你想做就能坐啊,起码得捞个伴郎当当吧。”
“那伴郎份子钱给多少啊,哎我靠,我这真是头一回想这些事儿。”
“……”
沈枭都要笑死了:“他俩八字儿没一撇呢,甚至第一笔还没开始写呢好吗。”
“我觉得有戏,他俩光看脸看身段儿,简直绝配啊。这事儿旁观者清你知道吧,所以咱这兄弟们得提前谋划着,而且现在咱也都到结婚年龄了啊,对了,等你跟杨楚仪结婚的时候,我们也得这么计划,一回生二回熟,没准儿下回就有经验了。”
沈枭:……真服了你们这几个老六。
……
当然,沈枭的车再大,挤六个人也是不太可能的,尤其四个壮汉坐后座,这幅场景太美观,因此程周煜先下手为强,几个人收拾好东西刚一出门,他就率先坐到了沈枭的车里。
等到胡子奇出来时,沈枭的车已经坐满了,他如果再上去,也只能坐到后座三个男生的腿上。
正站在车前鄙视程周煜时,陈寂站在他车前头,开着驾驶座的门,“还不上来干嘛呢你,待会儿天黑了。”
没办法,胡子奇只能愤愤地去当电灯泡了。
他这电灯泡很有自知之明,主动坐到了后座,还坐到了后座最中间,陆时雨负责锁的工作室的门,走到车前时,看了眼车后座,这也没办法做到后座啊……但系里有个老师正催她改论文呢,她也没多想,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论文要得急,改一小部分就行,陆时雨坐好连安全带都没系上,就开始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陈寂发动汽车找了导航,看了眼陆时雨,老父亲一般叮嘱道:“系好安全带,不然不安全。”
陆时雨头也没抬,应了句:“行,我马上就好了。”
车刚刚转了个弯儿,还没开出十米,陈寂就松开了方向盘,猛地欺身往副驾驶的方向一歪,就直直朝人家陆时雨凑过去了。
而后一只手撑着座位,另一只手去那边找安全带。
扑鼻而来的木质冷香令陆时雨指尖滞了一下,她抬眼,就看到面前出现了一张放大的脸,鼻子高挺,下颌线凌厉,眉眼深邃到过分,只一眼似乎就能叫人沉溺其中。
陆时雨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觉得口干舌燥,而后视线乱瞟,慌乱无措间不知怎么就落到了他那张薄唇上,他唇型很好看,都说薄嘴唇能说会道,好像还真是这样。
意识到自己现在在想什么,陆时雨心跳突然开始扑通乱跳,像只小鹿驰骋,毫无章法可言,她随即就从陈寂的唇上移开视线,垂眸看着自己手机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敲出来的一串乱码,僵在了副驾驶。
陈寂给她把安全带拉出来,扣好,但只是微微退开了一些,单手撑在她座位后面的靠背上,说:“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你说的,忘了?”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了滚,陆时雨此刻只觉得耳畔处很热很热,似乎要起火,真庆幸她现在是长发,陆时雨连忙清了清嗓,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伸手拍了拍他扶着她座位的胳膊说:“你赶紧开车吧,楚楚他们都走好远了。”
陈寂这才退回到原位,稳稳发动汽车。
后座。
胡子奇瞪着大眼:目瞪狗呆.jpg
没眼看啊,人家又不是没说待会儿系上,你着什么急!都系好了为什么不赶紧坐到你位置上!想跟人家凑近点儿说话就直说!
而且后座这里还有个大活人呢好吗!救大命了!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什么不在车底!为什么要自己过来当狗!
沈枭他们已经快要开到外环了,陈寂紧跟在后面,这温泉山庄在首都周围的山里,中间得经过一段儿小路。
小路两旁是村庄,他们走到一半儿的时候,这忽然就堵上了,前面围了一大堆人。
“前面什么情况,”陈寂停下车,冲陆时雨说:“你在车上待着别下来,我下去看看。”
胡子奇也跟着下去了,他俩钻进人群里,没多久就回来了,陆时雨问:“怎么了?”
陈寂站在副驾驶外:“前面儿有个阿姨晕倒了,不知道什么情况,救护车马上到,咱得等一会儿了。”
闻言,陆时雨当即便解了安全带:“我下去看看。”
陈寂刚想拦一栏,但陆时雨解开安全带就打开了车门,他的手抓出去没抓到,只略略蹭到了她小拇指,陆时雨扶着车门,下车时围巾都没来得及戴,鼻尖瞬间就冻红了,她弯身捡起围巾扔到副驾驶,对他宽慰一笑,语气温和但掷地有声:“没事,我是学医的。”
随后脚下匆匆,三两步就朝人群中跑过去。
郊外风很烈,冷且刺骨,陆时雨的大衣被风吹得一鼓一鼓,长发全都向后飘扬着,背影瘦弱单薄,可脚下的每一步都很明确。
她一边绑着自己的头发,一边拨开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眨眼间就看不见人影了。
陈寂指尖微动,无意识地搓了搓指尖,拇指和食指上似乎还留着那种蹭过细嫩皮肤的触感,似羽毛轻轻拂过心头湖面,掀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陈寂看向副驾驶,她那条奶白色的围巾还在这里扔着,几秒后,陈寂抓起围巾,也紧紧跟了上去。
……
阿姨大概五十多岁,身材偏胖,躺在地上没反应,身子微微抽搐,周围有人就要上去碰她,这阿姨已经开始吐呕吐物了,陆时雨大喊了句“先别碰她!”
说着,冲人群挥了挥手,冷静道:“大家往后站站。”
陈寂拿着围巾过来,都被她拦在了后头。
随后陆时雨半跪在地上,听了听心跳,已经非常微弱了,她脱下大衣,给这阿姨垫在脑后,让她的头侧向一边。
整个过程里,她一直有条不紊地做着急救,救护车来之前还一直半跪在地上掐着这阿姨的人中。
终于过了没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护士抬着担架把这阿姨抬了上去,陆时雨简单说了说情况,不出意外应该是中风了,护士表示了解,随即跟陆时雨道了谢。
这话一摞,周围的人都三三两两给她鼓起了掌。
陈寂也跟着鼓掌,拿着她那条围巾,不自觉地漾出一抹笑,视线就没从前面的陆时雨身上离开过。
冬日寒风刺骨,陈寂却觉得心里莫名有股暖流划过,随之涌上来的是种异样的情绪,她看着温温柔柔的,但干起正事来绝不含糊。陈寂忽地想到高二远足,她那会儿发现他发烧,也是丝毫不含糊,耐心负责又认真,整个人透着一股坚定,教叫不愿去拒绝。
他那时就觉得,她很适合当医生,如今看来,确实是这样,在他心里,陆时雨这个医生比谁都要优秀。
送走救护车,陆时雨身体随之松懈下来,这会儿就感受到了冷风在呼啸倒灌,她里面的线衣跟没穿一样,膝盖又冷又疼又麻,刚才跪的时间太久了。
她刚刚搓了搓肩膀,弯身揉了揉膝盖,直起身子一转身,就看见前面,陈寂拿着她的围巾等她,嘴角边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他朝她竖了个大拇指,甚至表情比她还要骄傲,不知道的还以为救人的是陈寂。
陆时雨笑笑,缓缓朝他走了过去,可这时,陈寂却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人群熙熙攘攘,她一边冲身旁夸赞她的人点头道谢,一边朝他缓步而来。
盯着她走来的每一步,陈寂忽然间有种好像是踩在他心尖儿上的感觉,一下接着一下。
陈寂忽地迈开步子,先她一步走过去,站到她身前,而后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手一伸,一下劲儿就把她拢到了自己怀里,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大衣扣子都一丝不苟的系好了。
两人距离骤然间缩短,陆时雨的鼻尖甚至都撞上了陈寂坚硬的胸膛。
陆时雨脑中有一瞬间是空白无画的。
他……现在是在抱着她。
陈寂低头一看,陆时雨脸色还是异常的白,抱着她都感觉她在冒寒气,整个人浸了冰似的冷,显然是冻得不轻。陈寂蹙着眉,想骂两句,但又不忍心骂,只好给她把围巾裹了一圈又一圈,“还冷不冷?下回别这么傻,别脱自己衣服。”
两人面对面站着,陆时雨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陈寂系的一丝不苟的西装领带上方的喉结。
她眨了眨眼,似乎觉得此刻好像暖和一点了,安安静静窝在他的衣服和怀抱里,贪恋这份温暖:“那我拿谁的啊,当时不是紧急情况吗。再说,我干了件好事,你都不夸夸我啊。”
“行,夸夸我们人美心善小陆医生,你确实很棒,做得非常好,我佩服。”陈寂眼含笑意说。
可下一刻,夸完之后,他却又瞪了她一眼:“别打岔,还嘴硬,就没别的可用了是吧,你自己冻坏了值当吗?”
陆时雨刚想说话,可喉头一痒,咳嗽了一下,见状,陈寂又往前凑了凑,按着她的后腰把她朝自己的方向压了压:“还冷啊?”
还没等陆时雨开口,一看她苍白的小脸,陈寂心道问了也是白问,便侧着身子,将她紧紧搂到怀里,“赶紧上车吧。”
陆时雨愣愣地被他抱着往前走了一步,可他走得太快,她半条腿现在还是凉的,而且酸麻劲儿还没过去,双腿无力地向下弯了弯,还好陈寂用力抱住了她。
微叹了口气,陈寂向下扫了眼陆时雨的膝盖,随后二话没说,一手穿过她的腿窝,把她公主抱了起来。
身子一下子失重,陆时雨轻轻惊呼了一下,双手下意识紧紧揽着他的脖颈,一瞬间有些怔忪,结结巴巴道:“我自己可以走……你放我下来吧。”
她揽着他的力气似乎松了些。
没成想,陈寂拢着她背上的手一使力,陆时雨便又往陈寂的颈窝靠了靠,不得不用力揽着他,额头上蓦地感觉到一丝温热气息,是陈寂说话时喷洒在她额头上的。他说:“算了吧你,老老实实揽着我啊,小心我把你摔了。”
作者有话说:
小陈:别问,问就是故意要抱的
下章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