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心知, 现在不是笑的时候。
但一想到在宽大和服袖子的遮掩下,紧紧绑着他手腕的绳子就是由眼前这位领头人亲手绑上的,联系当下的场景, 三日月就觉得格外有趣。
明明已经一丝不苟的做完了全部的恶行, 但内心却还存在着这样无用的善意。
不过,这也表明眼前这个外表似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的人类男性, 实际上比那个人模狗样的社长像个人多了。
三日月看向眼前这个领头黑衣人, 在意识到对方还不算无药可救后就不再像刚才那样保持沉默。
反正任务进行到现在这个阶段, 保持少女人设不崩坏,已经不算特别紧要了。
于是三日月微微眯起双眼,轻声问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少女”因为恐惧而颤抖着,却仍然不失纯真的声音狠狠的击中了领头人内心的薄弱点。
领头人清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作为帮凶的自己还表露出这副模样,只能显得伪善和可笑。
但内心残余的良心却让他无法保持沉默——即便不被原谅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对不起,我……没办法救你, ”领头人紧了紧手,偏过头躲开了三日月的视线后说道。他没办法面对眼前盛装的少女,这样让每个女孩都向外的装扮却成了她死亡道路上的装饰。
领头人没办法看她, 特别是那双即便黑暗也无法淹没的明亮双眸。
“为什么不能救我?”
领头人没什么表情的盯着地板, “因为我这辈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棍, 变不了了。”
他深吸一口气,脑子里大概已经想象出了少女此刻的目光。
谴责, 愤怒, 恐惧, 失望……
领头人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想象一下也不难。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姑且可以帮你转述给你的家人……”这是领头人所能想到的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了。
等候室静默了一瞬。
下一秒, 屋内响起的声音却让领头人猛地抬头,惊讶的看向了少女。
“哈哈哈,不用麻烦了。”
三日月这样说着,在领头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轻松的笑道。
“有什么话我会自己说。”
一旁的电子门开了,大片明亮的光瞬间倾泻满了整间原本昏暗的等候室,一墙之隔的大厅内,邪术仪式也已经准备完毕。
那位社长大喊的声音传了过来,让领头人赶快把祭品带过去。
此刻,领头人看着照明下少女一览无余的惊恐表情,几乎是在恍惚的情况下本能的执行了命令。
刚才从这样柔弱少女口中说出的满含深意的话,以及胸有成竹的轻松笑容……都说幻觉吗?
领头人很快没有空闲在去思索这件事了,屋内一声又一声的惊叹让他不得不专心于自己的任务。那些大人们没有一个是他惹得起的。
大厅之内,最明显的就是绘着诡异法阵的大圆台,而在圆台周围就是那位社长和在背后支持他的几个大佬,以及他们携带的部下。
三日月被带到了法阵中央,看清他的样子后,周围那些见过大世面的大人们也都不由自主的连声惊叹。
这样的场景让那位社长自得满满的笑了起来。
这些,全部、全部都是他的杰作!他马上就可以借助这些蠢货的力量得到神明的助力,然后把这些蠢货的东西通通夺过来。
他将会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帝国。
在那些大人物们交流完毕后,社长就迫不及待的走向了三日月,同时手中也出现了一把刀。
这一次他准备亲手开始这场仪式。
“三条小姐,请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停驻在最美丽的时刻!”
“哈哈哈,是吗?”
三日月面对着神情扭曲的社长笑了起来。
“嗯——看到了看到了!船就在那里!”
鹤丸国永举着望远镜,指着远处已经现出了全部身形的游艇,兴奋的大声喊了起来,蹦蹦跳跳的带着他们所在的小船都剧烈的摇晃了起来。
站在鹤丸国永旁边的太鼓钟贞宗努力的按照烛台切光忠的指示让他不要太作死,试图拽住他让他不要在挑战一期一振的神经。
鹤先生你快坐下吧!一期殿现在的表情好可怕你会死的!
一只手从后伸出,按住鹤丸国永的肩膀,硬是依靠蛮力把他重新按回了座位上。顺着手臂的军服袖子一直往上,赫然是一期一振温柔的笑脸。
“鹤丸,能否稍微安静一下?一想到这个时候三日月不知正遭受着什么可怕的事情,我就无法平静呢。”
虽然笑容的弧度称得上温柔,但底下正在逐渐积累的恐怖怒气任谁都无法忽视。
感受到了危机的鹤丸国永立刻乖巧的坐了下来,瞬间安静的如同另一边正乖乖坐在哥哥身边的小夜左文字。
比起三日月遭受了什么,一期你不如多担心一下三日月会不会给那些人类带来无法弥补的心灵创伤。
鹤丸国永很想对着一期一振吐槽这么一句。但是一想到他对三日月浓重的滤镜以及此刻他的危险性,鹤丸国永明智的保持了沉默。
不过……在这种时候还敢在一期一振面前闹腾,鹤丸殿也是十分厉害了。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刀剑付丧神们纷纷如此想到。
幸好有粟田口的短刀们安抚,要不然一期一振此刻的危险系数还要直线上升不少。
这一次为了这个难得的大型任务,几乎半个本丸都出动了,而且难得的四振大太刀一起出动,二刀当关,万夫莫开。玉藻前更是主动去联系了一些故“人”,确保万无一失。
玉藻前此时正站在船头,毫无顾忌的放出了自己的妖怪特性,九条尾巴在身后壮观的展开,柔软滑顺的毛发随着海风飘摇。
而他身边则站着小狐丸和药研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正站在最前方观察情况,和鹤丸国永不一样,他不需要望远镜的帮助就已经能把敌情探查清楚。
“大将,马上就要达到最佳距离了。”
玉藻前点点头,“药研,去告诉大家都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开始战斗了。”
药研藤四郎立即从船头的栏杆上跳了下来,飞快的向屋内跑去,小小的背影看起来却相当宽阔可靠。
而另一边的小狐丸则是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大海,迟疑了一下,还是看向玉藻前问道:“主公,如果是在大海中的话,对我们很不利。”
同样是陆生动物的玉藻前表情却相当淡定。
他望着不远处不断和他们拉近的游艇,用令人不自觉安心下来的声音,底气十足的保证道:“放心吧小狐,大海的部分就交由我负责吧。”
毕竟这回他可是下血本,请来了那位大人提供助力呢。
游艇内的邪术仪式上,举着锋利短刀的那位社长持刀的手微微颤抖着。
恐惧?
不,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绪。此刻社长全部的思想都被自己即将完成的法阵所填满,那是他伟业的起点!
一想到他即将达到家族里从未有人达到过的位置,他就激动到大脑皮层的每一根神经都颤抖发麻。
更别说此刻在他眼前的祭品——三条小姐是多么美丽。一想到鲜血会为这份美丽添上最极致的艳丽。他就激动到不能自已。
就是这一刻!
社长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喘着粗气在三日月身上寻找着最佳的下手位置。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柔嫩白皙的脖颈。没错,就是这!
“再见了,三条小姐。”
社长的脸上扬起了扭曲诡异的微笑,就要将手中的刀落下。而三日月此时已经放弃了伪装,平淡的看着那位精神不正常的社长。
剧烈的震动打断了这一切。
“怎么回事?!”
围观的大佬们中不知是谁怒气冲冲的喊了起来,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与此同时,实现准备好的以防万一的警报也响了起来。
这下子那些大佬们终于端不住了,整个大厅顿时炸开了锅。忙着保证自己安全的大佬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仪式,一个个都忙着叫自己带来的保镖保护着自己撤退。
哦呀,很及时呢。
全场最平静淡定的三日月悠闲的站着,旁观眼前乱糟糟的景象。但他没来得及清闲多久就被那个社长一把拽了过去。
即将实现的梦想被打断,社长当然是心有不甘的。但他本就不是能够豁出命去干什么的人,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觉得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瞥见一旁在他看来是呆呆站着的女生,他灵机一动强硬的把人拽到了身边准备当做人质,为自己多添加一道保护符。
游艇的震动当然是玉藻前的杰作。
当距离拉近到适当的程度后,玉藻前就果断的甩出去一记狐火,看的旁边的小狐丸目瞪口呆,心惊胆战。
“主公,船沉了怎么办?!”
“放心吧,这样程度的自信我还是有的。”
这样回答着,玉藻前又是一甩手,这一会则是用妖力在他们所在的小船和游艇之间筑起了一道长桥。
虽然倾斜度吓人,但是对于刀剑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已经期待许久的刀剑们立即摩拳擦掌,积极的向游艇冲去准备大干一场。救妻救弟心切的一期一振更是不可思议的超过短刀们冲到了最前方,连三条家的兄长们都意外的落在了后边。
此刻游艇上已经因为这可怕的摇晃震动而乱成一团了。
明明海面上还是一片的风平浪静,可他们的船只却偏偏出现了这样剧烈的震荡,简直奇怪怪异到令人毛骨悚然。
不止举行邪术仪式的大厅,整个游艇上那些人全部陷入了慌乱当中,当然也包括之前放置着铁笼的房间。
原本黑衣人好好地等着,就等时间到了把剩下的这三个女生带到仪式场地去,没想到却出了这种事情。无论是海难还是敌情,总归先要从这个房间里出去。
有人拉住黑衣人小头领迟疑的看着笼子问道:“这……那三个女生怎么办?”
“你还有空想这个?!笼子在这她们又跑不了!真出事了难道我们还要带着他们逃命吗,我们可没收这个钱!”
听到小头领这个语气,那人也不问了,沉默的和黑衣人大部队走了出去。
山本幸瞪大眼睛看着无视她们存在直接飞快走出了屋子的黑衣人们,控制不住的扑过去抓住了铁笼的栏杆。
她望着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的出口,双眼止不住的落下泪水。
“结束了……”
终于,要死了吗?
“山本小姐,怎么了吗?”鲶尾藤四郎平静的走过去,甚至带着十分愉快的笑容拍了拍山本幸的肩膀。
山本幸僵硬的转过头,表情空白的喃喃道:“我们走到尽头了呢,粟田口小姐……”
“啊,有吗?”
“什、什么?粟田口小姐从刚在我就想说了,你能不能认真对待我们的境况……”
“可是真的没什么啊?”
“怎么可能!这种警报船一定是要沉了!我们就要关在这笼子里被淹死了!”
“笼子?”
鲶尾藤四郎脸上的笑容忽然扩大,灿烂如阳光的耀眼程度让山本幸不知不觉安静下来,傻乎乎的看着对方。
而鲶尾藤四郎则对她安慰着点点头,然后和默默走过来的骨喰藤四郎一起,一人抓住了笼子的一根栏杆。
下一秒,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摩擦的声音充满了这间屋子,甚至盖过了警报声。
山本幸露出了傻乎乎的表现,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被身边两个纤细少女徒手拉开一个宽裕出口的笼子,简直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鲶尾藤四郎拉住已经被这样超现实现象吓傻了山本幸大大方方的走出了笼子,三人一起站到了屋外的栏杆边,面向广阔无垠的壮观大海。
腥咸的风拂面而来,山本幸终于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的。
她转过头,身边比她还瘦弱纤细的少女此刻的模样是那么高大可靠,她的笑容依然灿烂到足以驱逐一切阴霾。
“你看,我就说了嘛,事情可还没到山本小姐以为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