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从未设想过的, 江元卿第一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
戚西满腔浓稠的情绪瞬间像是被扎破的气球,炸得七零八碎。
他不会怀疑江元卿是突然变了心,所以戚西只是报复性地掐住江元卿腰间软肉, 逼她给个好听的理由。
那力道不轻不重的,甚至指尖还捏着揉了揉。
江元卿被弄得有些发痒, 禁不住低头笑了。
“我不确定你愿不愿意和我继续这场婚约。”
“所以我怕,我不想成年。”
果不其然,江元卿一出口必定是情话, 戚西已经习惯了, 甚至非常受用。
不过这话也让他想起几个月前和江元卿订下的口头协议,江元卿承诺过,如果她成年之前戚西仍然坚持解除婚约, 那她就会把戚西清清白白地送走。
好家伙,离成年明明还有段时间, 现在就开始管他要答案了。
果然有胆子干大事的人,就是比较会抓住时机得寸进尺。
戚西撇了撇嘴,张口在江元卿后颈轻轻咬了下, 没有立刻给出她想听的答案。
想想此前江元卿坦荡赤诚的告白, 想想她毫不犹豫的付出和保护。
被她如此注视和疼爱着,戚西不否认, 他的心脏早已经历过一场十级地震。
从前他是贫穷的, 危险的,不安的, 想挣脱生活束缚的。
后来他是富有的,被爱的, 自由的, 越来越享受生活的。
被规矩和各种沉重枷锁束缚的大世家, 从来就不是戚西想要踏入的地方。
但现在江元卿问他,愿不愿意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面对未来数不清的烦扰。
学会融入上层,放弃你的自由,还要为她怀孕生子,承担起家庭重担。
而这一切,只为了换得她坚贞不渝的爱。
值得吗。
戚西抱着江元卿,沉默了很久很久。
但其实他心中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你就安心成年吧。”
值。
她喜欢的从来就不是被他当成护盾的美丽,而是他这个人。
过去千般引诱万般欺骗,她都能守好底线绝不靠近雷池半步。
如今为了戚西的所谓名声,江元卿放弃了她的坚守。
如此有幸,一场以欺骗为开端的婚约,竟为他带来从未曾幻想过的另一半。
却也如此愧疚,因他的自私而带来不美好的初遇。
所幸未来一切,都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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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西从江家离开了。
他瞒着江元卿,私底下展开了一场星记招待会。
虽然对于失去资格这件事,江元卿的面上丝毫不显半分遗憾,可戚西心里仍是过不去这个坎。
江父江母在戚西面前半点重话都不曾说过,可戚西却能想象到他们对江元卿做出这种事,将会感到如何的失望不满。
而江元卿为了情情爱爱放弃竞选继承人一事,早已经传遍了江家上上下下。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要忍受他人的恶意嘲讽。
戚西无法接受因为自己而害了她,所以即便这场招待会结束后他可能要背负各种各样的猜测侮辱,戚西都无怨无悔。
“各位星记朋友,很感谢诸位今日能抽空来听我的澄清。”
“关于几日前我被绑架一事,警方那边给出的官方告示,相信各位都已经了解过了。”
“但为了加深诸位的信任,我这边将会出示中央医院最为公正的检查报告。”
戚西将报告展示于立体光屏上,并出示自己的确是在中央医院做检查的现场证明。
至于他出示的检查报告是什么,自然是自证自己的身体尚清白。
公开用这种无奈的方式去证明自己仍守身如玉,这不是有尊严和傲娇的omega愿意做的事情。
但目前比起自己的自尊心,戚西更希望江元卿能够重新获得继承资格。
“我相信诸位看见这张报告,心里应该都已经有判断了。”
“中央医院是什么地方,聪明的诸位定是不会大胆地去怀疑其公正性。”
“所以综上所述,我想要表达的也只有一件事。”
“江元卿并没有碰我,她只是为了保护我不被恶意中伤,才故意营造出我们已经发生关系的假象。”
“如今我将事实说出,也是请大家共同做见证人,证明江元卿仍然有继承江家的资格。”
戚西端坐在上方,沉稳磁性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入每个人耳中。
这场招待会将同步直播于整个星际网,以最公正公开的方式来重新拿回江元卿的继承权利。
不少星记面面相觑,倒是没想到戚西今天召开招待会的目的竟是为了这个。
他不惜用最贬低自己的方式去加以佐证,所以这个时候众人碍于江家权势以及铁证在前,也不敢鲁莽地去恶意猜测报告作假或者戚西的身体经过某种修复。
这场招待会最后呈现在眼前的唯一新闻卖点,那就是戚西与江元卿双向奔赴,一个为了对方不惜失去继承资格,一个为了对方强硬召开招待会,为其夺回资格。
不就是有情人之间的双向奔赴嘛?
可这个热点快腻了,此前已经有江元卿为了爱情轰轰烈烈火了一次,再来一次压根得不到高讨论度。
所以,为了这一趟不白来,他们只能够从戚西身上另辟蹊径。
“今日既然被你邀请至此,我们自然愿意成为江小姐的见证人。”
“除此之外,还望戚西你能够回答我们一些问题。”
眼见戚西准备结束这场招待会,犀利的星记马上出声拦截他。
戚西慵懒地掀了掀眼皮,想说的话说完之后态度便漫不经心起来。
毕竟他心底也清楚,这群家伙等下要问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也犯不着严阵以待。
“不知你在发现自己被绑架,并得知绑匪要对你实施侵犯时,你内心的感受如何?”
“那日江小姐抱着你出现,我们发现你的腺体处以及掌心处,皆有受到治疗,不知是绑匪对你施以暴行,还是你反抗侵犯的时候不甚弄出的伤?”
“不知你是否想过,如果真的被侵犯,此后你该如何面对你的粉丝以及你的伴侣江小姐?”
星记抛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毒,几乎字字句句都绕不开侵犯。
他们只想要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要么看戚西在他们的逼问下当场失控发狂,要么就借着戚西完全逃避这些问题的态度,回去后就靠这些空白随意猜测发挥。
娱乐至死的行业从来就没有心,爆点比良知可重要太多了。
戚西虽然在来之前能预料到相差无几的内容,但一直悠哉悠哉交握在桌面的手还是不免攥起拳来。
“戚先生,后面的事情请交给我处理,您先离开这里。”
江元卿特别安排的助理上台俯身在戚西耳侧,让他远离这逐渐变味的是非之地。
戚西也不是个拧不清的人,他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再留在这里和别人纠缠就是浪费时间。
“麻烦你了。”
戚西从容起身,微微朝台下开始躁动的星记点了点头,转身潇洒地离开这里。
不顾身后疯狂响起的呼唤声,他现在只想回家去见某个人。
招待会的事情很快就在网上爆开,与江元卿有关的热度马上下降,随之直冲而上的是对戚西的质疑。
大部分群众并没有夸赞他为江元卿所做的澄清,更有甚者还有人骂他浪费了江元卿的一番心血。
在星警赶到之前,绑架现场所发生的的事情,除了绑匪和戚西之外,再没有第三方可知。
所以,戚西究竟有没有被深入碰过,衣服是否是后来人为他体面穿上,这些都不得而知。
回到江家的时候,戚西看见江元卿正在大厅云淡风轻的泡茶,坐在她对面的江元朗整个人都焦躁不安。
“你回来了。”
江元卿抬眸看了戚西一眼,还朝他勾唇笑了笑。
戚西本来对自作主张去开星记招待会这件事有点心里没底,担心江元卿会为此责怪他。
因为网络上对于他这个受害者的风评越来越两极化,同情者有,愤怒者有,脑干萎缩者也有,看热闹者有,而这一切最后难免会波及到江元卿的个人名声。
可谁知她态度很平和,好像什么事都在她的预料之内,半点多余的情绪都吝啬给出。
江元朗看到归来的戚西,本就萎靡的神情更加黯淡无光了些。
他麻木着脸起身,朝着戚西走来的方向深深鞠了个躬。
“对不起。”
态度之恭敬,简直与先前鼻孔朝天的模样天差地别。
戚西瞥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只是步伐不停地路过江元卿,最后挨着江元卿坐下。
“元朗,先过来坐下。”
江元卿为他添了热茶,氤氲白气下她温文尔雅的面庞在江元朗眼中,隐约变得有些可怕。
江元朗听话地坐下,手却放在膝盖上,没敢去碰那杯茶。
“跟戚西复述一遍你做过的事吧。”
江元卿淡淡抿了口茶,她知道戚西不爱喝这些,旁边早就为他备好了新鲜果汁。
江元朗偷偷瞄了眼戚西后又把头低下,而后耷拉着肩膀开始自白。
“天空之城发生的事情是我做的,但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至于另外的人是谁你们也知道。”
“犯事的侍从叫07,两年前来我家应聘,我见他办事利索就留下自己用了。”
“最近的绑架一事,的确是我起的头,因为戚西手里有我包养的证据,所以我想要拍戚西的不雅照以作制衡。”
“至于后来为什么会变成那样,07被关押起来,我见不到他,也无法寻问清楚。”
戚西翘着二郎腿静静听着,当听到江元朗要拍他不雅照时还翻了个白眼。
“我不是都说了拿我的东西和我换不就行了吗,多此一举。”
江元朗听到戚西的吐槽,他只是常常叹了一口气。
“我也想跟你换。”
“可是我手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戚西端着杯子的手一滞,目光有些古怪地看着江元朗。
“我承认,威胁你办事的匿名是我。”
“但关于你的那些东西,全都只在江元音一人手里。”
“你们圈子的事情我又不了解,我怎么可能会去关注你以前的事情。”
“我找她要她不肯给,那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江元朗那一脸傻了吧唧的样,事情都已经到了如此关键的地步,他居然还没反应过来。
戚西默默停下了喝水的动作,原先对于江元朗的愤懑之情,部分竟然转换成了诡异的同情。
“我问你,你两年前是怎么认识白花的?”
心上人的名讳忽然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被提及,江元朗一瞬有些恍惚。
他想起与她初遇时的场景,一向处处不出彩的他第一次被异性温柔真诚地夸赞崇拜。
那是他沦陷的开始。
“有一次江元音带我去参加某个宴会,便是在那里认识了白花。”
江元朗骤然放松下来的面庞,让这个暴躁愚蠢的少年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可戚西看着他的目光却愈发同情。
江元朗想绑架他拍不雅照这事的确很可恨,戚西想如何讨还都不为过。
但看着明显从两年前就成为一枚棋子的江元朗,他又觉得有点可悲。
即便江元朗能够口头告诉别人江元音与他合谋,甚至是主谋。
可依照他这个智商,这两年估计也没留存什么证据,甚至沦陷于虚假的爱情,在白花吹的枕边风中傻傻成为江元音的手中刀也不自知。
估摸着事情真查起来,黑锅已经都被江元音妥妥地盖在江元朗头上了。
难怪江元卿面对江元朗犯的那些破事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谁能去和傻子较真。
“我该认的都认了,现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只是我拜托你们,关于白花的那件事请不要泄露出去,无论付出多少代价我都愿意。”
江元朗昂着脖子等死的决绝模样有点滑稽,对面两人连看都不想看了。
戚西本来都想好了等抓到江元朗,定要好好削他一层皮。
如今实在是,没什么动手**。
“你和他说那事了吗?”
就是白花为了女三号出卖江元朗一事。
江元卿摇了摇头。
“那关于他的惩戒你看着办吧,我实在懒得动手。”
戚西姿态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对于眼前人已经乏了。
“好。”
“元朗,你跟我上楼一趟。”
江元卿忽然把人喊走,徒留下一脸淡定的戚西。
江元朗顺从跟上,一步步踩着阶梯随江元卿上至二楼,他本以为要随她进屋,怎料江元卿最终只是停留在二楼走廊,而后双手闲适地搭在边栏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鉴于你非主谋,虽然该还的仍然要还,但用不着对你公开处刑。”
“如今就你我二人,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就都直说了。”
江元朗躲闪着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昨晚伯父应该有找过你,依他的暴脾气,可能对你动手了也说不定。”
“不过我估计他没有告诉你发生了什么,那就由我来当这个坏人吧。”
“关于你家中的产业,你是不是都没有好好了解过?”
“伯父最近正在筹备将产业发展至邻星,这两天都已经进入到实施阶段了。”
“但因为你的胡闹,他不得不停止这个计划,特意挪出大笔财富来作为赔礼道歉。”
“噢你是不是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大概就像你为了通关最终boss,武器装备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来筹备,结果在准备打boss的那一晚,你发现你辛苦积攒的一切,都没啦。”
江元卿嘴角噙着淡淡笑意,提及此事犹如聊家常般轻巧。
江元朗的脸色有些难看,却也没有很难看。
“看你这样好像还是没多少感觉。”
“那再进一步讲,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充足的生活费都要减半了。”
“你的小白花,你就要养不起了。”
看到江元朗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江元卿并没有多愉悦。
她反而逐渐淡了语气,最后甚至口吻有些冰冷。
“以前你将我视为竞争对手,并暗地里搞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我倒是无所谓。”
“毕竟看着你失败后跳脚,也算是为我枯燥的生活添点乐趣。”
“甚至你像个傻子一样跟元音联手对付我,也没关系。”
听到自己绞尽脑汁想的主意在他人眼中竟是个乐子,江元朗顿时忍不住攥紧拳头,有被侮辱到。
可现在他没资格反驳江元卿,只能跟丧家犬一样低头听她奚落。
“但千不该万不该,你们把主意打到我身边人头上。”
“这是大忌。”
她抬手轻轻抹了抹江元朗的脑袋,语气不咸不淡。
感到手心下的人有些微微颤抖,江元卿顿时发笑。
“怕什么?怕我会用同样肮脏的手段报复回去?”
“别怕,我不会。”
“尤其像你这样的,根本就用不到我出手。”
江元卿靠近江元朗,稍稍俯身在他耳畔,告知江元朗他成为棋子的愚蠢史。
“有些账我会找该找的人讨。”
“至于你,我告诉你一些事情就好。”
江元朗在逼人的压迫感下没撑住往后退了两步。
脚步悬在楼梯口处,极度危险。
“学院那边已经下达了对你开除通知,文件应该在审批当中了。”
“而关于你包养明星的证据,你的父上已高价向我买下,但不幸的是,你的竞争资格仍旧会失去。”
“还有,你最好奇的一件事,那些证据到底是谁给戚西的?”
是谁呢。
“是白花噢。”
“她为了换一个女三号,不惜出卖你。”
“也有可能是她听从了江元音的命令,彻底抛弃你这颗用来当牺牲品的棋子。”
话音刚落,江元朗脸色骤然血色尽失。
他下意识去反驳江元卿的话,不愿相信自己掏心掏肺喜欢的人竟会出卖他。
可江元卿平静无波的神色,让江元朗不得不痛苦地接受这个真相。
“你看起来真可怜。”
学业,家产,爱情,都毁于一旦。
可你的父上为你牺牲了如此大的代价,你最关注的仍旧是那个感情骗子。
“最近身体还行吧?”
“或许你需要清醒一些,好好看清你从来都看不清的东西。”
江元卿说话,也不等江元朗反应,直接笑眯眯地一脚将他踹倒。
失去重心的江元朗从二楼一直滚去一楼,最后脸色青紫地倒在地上,半晌没有声息。
江元卿从容不迫地靠在二楼边栏上,朝下看来的目光仍是温淡,安宁,平和的。
可浑身剧痛的江元朗艰难抬头,遥遥望去,却只能捕捉到她眼中清晰的怜悯。
觊觎不该觊觎的,妄想用脏手段超越一直以来所嫉妒的人,代价是惨痛的。
就像你靠捷径走上二楼,最终仍是要以狼狈不堪的姿态摔回一楼。
而站在顶端的人,始终一脸波澜不惊地看着苟延残喘的你。
江元朗低下头,认命了。
“呀,我是错过了什么吗?”
“元朗哥你怎么趴在地上玩儿啊?”
清脆开朗的声音突然传来,江元音若无其事地踏过江家大门,站在了大厅与江元卿远远相望。
被点到名的江元朗缓缓爬起,看也不看江元音一眼,一脸颓败地离开这里。
江元卿看见来人倒是很高兴,站在二楼朝她挥了挥手。
“元音,上来坐坐?”
作者有话说:
靓仔们能适应吧,开头就说过元卿是问题儿童了,下章江元音会更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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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剧情比较连贯,为了不影响阅读体验,只能多花时间完整写完情节点,以至于更新越来越晚
明天要和怨种朋友们吃晚饭,所以明天不更新,然后考虑到下一章情节仍旧很连贯,周五如果我没写完没更新,那周六会直接更新大长章,至少七千以上(双手合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