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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生命都是礼物(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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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是我母亲所生,但我却不知道我的生父是谁,准确来说,我母亲也不知道。”

“我的母亲清清白白,她嫁给郑其与,无论之前还是之后,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郑其与的事情。”

说完,易宁沉默了。

有些话他没有说,不是沾轻怕重,也不是文过饰非,更不是对丁梧有所保留。

而是有些事情只适合埋在地底下,因为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易宁没有把话说完,但丁梧却读懂了他长久的沉默。

易沅的父亲易啸林,是杭宁市有名的企业家,为人慷慨大方,在同行间风评极好。

但在生意场上厮杀,哪里有不得罪别人的时候。

因为一块争执已久的地皮,易啸林被一些滚刀肉对家记恨,他们在暗地里谋划报复,准备做一些让易啸林终身难忘的事情。

他们就把邪恶的目光,放在了易啸林的小女儿易沅身上。

易沅未必不爱郑其与,相反,她在遭受了那样的伤害之后,还愿意去与郑其与结婚组建家庭,她或许是爱惨了他,相信他能够给她幸福的一生。

但看起来,郑其与却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丁梧又想起易沅憔悴的眼睛,和易宁一样的眼型,瞳仁圆,眼睫浓,眼尾轻轻上挑,很难想象不出来,如果再倒流二十年,那双温柔明亮的眼睛,可以在过往的岁月间勾起多少少年人脸颊旁的粉红。

也很难想象出来,到底要经历多少涤荡起伏的事情,那双眼睛里才会没有了润泽的亮璨,只剩下淡淡的阴翳,以及忧郁与怅然。

他想着,下意识抬头去看易宁。

其实刚才郑其与的咒骂,更多一部分是发泄在了易宁身上。

那他这些年在郑其与的恶意下,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感受到丁梧略带关心和探寻的目光,易宁怔了一下。

他有些别扭地转头望向走廊的空旷尽处,只留给了丁梧一个倔强乌黑的后脑勺。

易宁知道丁梧在想什么,但他对于这种直接的关怀感到很不适应,索性直接避开。

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易宁笑了笑。

其实刚才在面对郑其与的时候,他的表现已经足够好了,虽仍有胆怯与懦弱,但至少不会再像年少时那样只会沉默与忍受。

“你别笑,我瘆得慌。”

丁梧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抱怨道:“怎么还笑得出来啊,郑其与对你那样,要我说,你就该一拳打上去。”

说着,他比划了一下,抬手间胳膊上健硕的肌肉非常明显,丁梧骄傲地拍了拍自己,挑眉对易宁炫耀道:“怎么样,你要是练成我这种程度,下次他再骂你,你就可以打掉他的牙。”

易宁又笑了,这一次纯粹是因为丁梧,他知道丁梧是在故意逗他笑。

易宁把所有事情含蓄地点到这里,看冉以竟的样子,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但又并不在意。

他的身世以及过往的一切,被郑其与极其丑陋地撕开展露在冉以竟面前。若他们的目标真是让冉以竟知道这些,因此对易宁产生意见,从而破坏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

那唯一的止损办法,就是易宁亲手把剩下的所有都送给冉以竟看,来赌一个冉以竟心里的怜悯,赌他的怜悯会胜过厌恶。

好半天,易宁才说道:“你不在意我的身世,不在意......”

还没等他说完,丁梧就打断道:“我为什么要在意这些?”

若换做原来的冉以竟,可能真的会跟易宁吵上一吵,捏住这个把柄威胁易宁,借此来改变一些协议里的约定,或者获取别的好处。

但他是丁梧,他从小到大都没有父母,若非要跟易宁比一比,那或许他更惨一点。

他看到别人的伤痕,知晓易宁与他的母亲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丁梧自己淋过雨,所以知道雨打湿的感觉有多难受,他不愿意再把别人推出去淋雨了。

丁梧倚在医院走廊的靠椅支手上,声线郑重:“我佩服你的母亲,佩服她在经历过那样的身心伤害之后,仍然尊重自己的生命。”

“她也没有因为别的事情而选择放弃你的生命,所以我觉得她很了不起。”

“放弃你,是对的,留下你,也是对的。”

“每个生命,都是礼物。”

易沅是否决定留下易宁,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只要有足够的能力去承担起选择后的结果,选择就是对的。

旁观者只用尊重她的选择,只用看到每个选择背后所积蓄的勇气与决心,丁梧试着将自己代入易沅,便更能理解易沅的不易与了不起。

虽然丁梧知道,当初易沅打掉易宁也是正确的,但丁梧的私心却是羡慕的,羡慕易宁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就算易宁来到这个世界并不会被很多人祝福,但他的母亲没有放弃他,没有像他的父母一样,一出生就将他放在医院门口,不管已经深夜,也不管秋风煞人。

生了不养,不如不生。

他的嗓音又醇又厚,在空旷的医院走廊里显得格外喑哑沉郁,再传到易宁耳朵里时,意外激起一阵奇异的酥麻。

他愣愣地看着冉以竟,突然感觉自己似乎从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当初母亲发现自己怀孕,家里的人都劝她打掉,不要让那场灾难的果延续到现在,放下过去和郑其与好好生活,可母亲不同意,她执意要留下易宁,没有人能说服她。

郑其与对于易宁的出生非常厌恶,也从那时候开始,他对于母亲的态度开始变得恶劣。

最终他们离婚了,母亲也一直孤独到了现在。

所有人都认为,打掉他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而且不管从哪方面看,他的存在都是一个错误。

可现在,第一次有人对他说,生命都是礼物。没有放弃他,也是他母亲做过的一个很对很了不起的决定。

而说这话的人,是冉以竟。

难道真的是我对他的偏见太深吗?易宁想。

还没有等他得出结论,咔哒一声,病房内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

易宁和丁梧同时回头望去,发现郑其与倚在门框边,一脸鄙夷地盯着他们。

易宁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起身扶着丁梧想要进去,谁知刚走到病房门口,就被郑其与伸手拦住。

他停下,面无表情地看着郑其与。

郑其与挑眉,森森地笑了笑:“你以为你是谁?你敢这样瞅我?”

他脸色一变,突然猛地举拳向易宁挥去。

他这一拳带着十足十的狠劲,似乎要把易宁的脸打穿一样。而易宁离他太近,根本没有时间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拳头落下。

脑内一片空白,在拳头马上要到他脸前的那一刻,他只来得及闭上眼睛。

易宁的眼前泛着星星点点的彩色,他的眼睛因为闭得太紧太用力,微微渗出些酸涩与不适。

这种感觉让他想起小时候,他也是这样躲避郑其与的打骂,似乎用这种方法,那些预定的疼痛就不会发生,一些耻辱与不堪就会消弭在泛着彩光的黑暗中。

那时候的想法天真又可笑,因为这只是他无助的期盼与渺茫的希望,疼痛还是会发生,没有人救他。

可这次好像不一样了。

想象的疼痛没有发生,拳头落下的时间其实很短,但过了很久,它还是没有发生。

“你这个畜生!”一声吼叫像惊雷一样响在易宁耳边。

他慌乱睁开眼睛,发现冉以竟和郑其与躺在地上揉打成一团,冉以竟死死地背扣着郑其与的双手,狠狠地用膝盖怼他,边怼边骂道:

“我看你还敢打他,你这个不是人的玩意。”

他又使劲拧了一下郑其与的胳膊:“你以前肯定是打他打惯了,要不然怎么会打得这么顺手。”

“他招你惹你了?你这个王八蛋!”

郑其与的脸被冉以竟用左手摁在地上,口水止不住地流下,狼狈地淌了一地,他呜呜地发出声音,身子一拱一拱,好似一条丑陋的虫子,挣扎着想要脱离冉以竟的控制。

可冉以竟比郑其与高了不少,这样微不足道的反抗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丁梧嫌恶地撇了撇嘴,松开了左手,他沉声问道:“你还敢打他吗?”

“不敢了,不敢了。”郑其与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忙不迭地点着头,生怕冉以竟一个不高兴,又把他的头摁下去。

丁梧用力转了一下郑其与被反扣住的手,郑其与吃痛地发出一声哀嚎,全身颤抖地在向丁梧求饶。

丁梧又踹了他一脚,这从郑其与身上起来,郑其与连忙撑着地面连滚带爬地站起,跑到一旁恶狠狠地瞪着丁梧和易宁。

见他还有反扑的趋势,丁梧挽起袖子冲郑其与走去,好像要再去跟他打一架。他边整理边喊道:“还不滚?”

郑其与见状,连忙快步跑走,明摆着是真的怕了丁梧。

直到郑其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丁梧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才又扭头面无表情地看向愣愣站在原地的易宁。

其实刚刚易宁与郑其与的距离并没有很近,如果易宁想躲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但他没有,或者说,他根本躲不了,不是身体上的原因,而是心理上的原因。

这个人渣小时候到底对易宁做了什么,才会让他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变成这样?

“喂,”他歪头,“他先打你,你回手是正当防卫,只要别太狠,法律上绝对保护你,所以下次不要再让我帮你打了。”

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易宁看着他,却张不开口去反驳他了。

因为冉以竟在他面前挥拳的样子,让他想起了某个雨天,也有一个人冒着被别人围殴的危险,坚定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所以伯母答应了郑其与的要求?还有,咱们为什么要提前出来啊,不再多呆一会吗?”

雨伞外的雨很大,所以丁梧只能用更大的声音问道。

易宁点了点头,但没有再多说。

直到两个人有些狼狈地钻进车里面,丁梧开了暖风让温度升起来之后,他才又回道:“郑其与这个人是个无赖,当初离婚时,他就利用母亲对他有心结,拿了很多钱走。”

他咳嗽了一声,道:“这个事情我无法插手,但今天他的出现让我感到很奇怪。”

说着,他扶了扶眼镜,伸出纤长的食指轻轻抹去副驾车窗上的水雾。

丁梧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在一片迷离的彩灯光芒中,一个刚刚见过的身影出现在雨中。

是郑其与。

他撑着伞,匆匆忙忙地跑向停在离丁梧和易宁所在地方不远的一辆轿车上。

郑其与小心翼翼地敲了敲车窗,直到车里的人打开车门之后才钻了进去。易宁用纸巾擦去指尖的水汽,冷淡地看着那辆车缓缓驶出他的视线。

丁梧眯起眼睛,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规律地敲击着。

易宁摘下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用力地摁了摁突突作痛的太阳穴,等着丁梧发表他的看法。

思索片刻,丁梧推测道:“所以他这次来闹事的目的,不是为了找伯母要钱,也不是要羞辱你,而是我?”

易宁轻轻笑了一下,他的右手覆在额上,手下遮盖住的眼睛璨璨地发亮:“你也不算笨。”

丁梧啧了一声,很不满意:“你真的很不知感恩,我刚刚帮的是谁啊?居然还这样呛我。”

他顿了顿,又道:“我早就有这个猜测,刚刚听伯母和你与他的对话,大概明白了一些事情,所以就有一点点怀疑。”

“没想到,他们也是把我当傻子。”他望着轿车驶离的方向,喃喃说道。

不对,是把之前的冉以竟当傻子。

易宁没计较他话里骂他的词,他揉着泛着青白的眉骨,疲倦地说道:“所以他们失算了,走吧,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丁梧点点头,手握着方向盘,却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易宁看他,脸上是询问的神色。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易宁说道:“我们以后多来看看伯母吧。”

易宁挑眉,他似乎没有料到丁梧会说这样的话,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很不喜欢和我一起在别人面前装恩爱?”

丁梧道:“那不一样。”

他说这话时神情认真,丝毫不见平日里的调笑样子。

易宁一怔。

他定定地看了他一会,才扭头轻轻嗯了一声。

见他没有什么排斥的表现,丁梧就没有再说什么,他打着方向盘,慢慢驶出了医院的停车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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