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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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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烟对视频里的小人儿说:“你把手机拿给司叔叔好不好?”

司柏燃接过手机:“小丫头可爱吗?”

“嗯, 这是谁家闺女被你拐了?”

司柏燃轻笑:“付平津的,你和他打个招呼?”

“等一下。”

夏烟从视频前离开,再出现时, 睡衣外套了件衬衫。

司柏燃把手机递到付平津面前。

“平津哥。”夏烟看着视频里的人。

付平津变化不算大, 他长相一直都是成熟稳重那一挂的,不过这些年来气质愈加沉稳, 不笑的时候嘴唇紧抿,很是严肃,只有见到女儿和相熟的老朋友时,才会松弛下来。

此刻, 他勾起唇角,笑问:“小夏, 回国怎么都没吱声?”

“回来没多久呢,平津哥, 你怎么拉着司柏燃过情人节?”

付平津哈哈笑起来:“我们俩呀, 难兄难弟,这几年你不在,我怕他过节心里不好受, 就陪陪他。”

司柏燃也笑起来,不情愿地说道:“谁乐意你陪?”

夏烟和付平津在视频里寒暄了几句, 两人其实不算很熟, 只是他是司柏燃的朋友, 当年她跟着司柏燃和他一起吃过几顿饭。

付平津把手机还给司柏燃, 司柏燃看着夏烟,问:“大后天回来?”

“应该是。”

“好, 到时候我去接你。”

当着付平津的面儿, 司柏燃也没说太多, 怕刺激到他。只是刚刚葵葵抱住他时,他忽然想到夏烟,想给她打个电话,想让她也见识见识这么可爱的小丫头。

待视频电话挂断后,葵葵咯咯笑起来:“司叔叔,烟烟阿姨长得好漂亮。”

司柏燃舀了一勺蛋糕喂到她嘴边:“那可不。”

葵葵却不再吃,她捏了捏自己脸上的肉,说:“我不能吃了,阿姨脸上都没有肉,而我脸上好多的。”

司柏燃和付平津两人都乐了。司柏燃想了想,说:“她那样子不好,太瘦了,还是我们葵葵可爱。”

葵葵将信将疑,又忍不住嘴边蛋糕的诱惑,最后还是吃了小半个。

都是司柏燃一勺一勺喂她吃的。

付平津看着,待司柏燃帮她擦净嘴巴后,才说:“她妈要是在肯定说你。”

“怎么了?”

“这么晚给她吃这个,她平时不准葵葵吃蛋糕的,吃其他东西也都要用电子秤称重。”

“嫂子养得讲究。”司柏燃淡声说,他家里的一个表姐也是这样,小孩儿每次见了他都和他要糖吃,他也不敢多给,多给一块表姐就要骂他。

偏那孩子的奶奶还是老一套的做派,最看不了孩子想吃什么不让吃,婆媳俩为此没少吵架。

付平津笑:“她把葵葵养得很好,葵葵也就是在我这儿才会说想吃个小蛋糕什么的,和她爷爷奶奶待着的时候根本不念叨。”

“我们葵葵可乖了是不是?”司柏燃和葵葵对视一眼,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付平津看着这充满爱的画面,说:“你真该要个孩子,别说年纪在那儿,主要是你也喜欢。”

“你要是当爸爸了,肯定比我当得好。”他又补充一句。

“随缘吧。”司柏燃虽然喜欢孩子,但是对这事儿也不强求。

在海南的最后两天,夏烟过得兴味索然。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消息,她正在忙的这部电影女主角真的在接触赵希希。

彭茵茵吃饭时感慨道:“这女的背景真厉害呀,就演了部校园剧,然后直接演大制作电影?”

张琳说:“她以前拍过戏的。”

彭茵茵:“我知道呀,但拍的那几部都没什么名气,还都是六七年前的了吧?她不是说中途生病了才暂退的吗,现在病好了,重新出来演戏,谁知道到底因为什么。”

饭桌上只有她们三个人,彭茵茵忽然压低声音,讲她听到的八卦:“我朋友跟我说,她现在跟的那位大佬,其实是看准了她命格奇特,想用她来挡灾,还说她是什么麒麟命格。”

张琳皱起眉:“哪儿跟哪儿呀?”

她最不爱玄学这一套,偏娱乐圈是玄学重灾区,十个人里有九个人迷信。

彭茵茵“啧”了声:“就是听听吗,谁知道真的假的,不过她真挺玄乎的。不是都说她和兰思唯一个宿舍但关系不好吗?两人同台从来不讲话的。我朋友告诉我哈,当时她宿舍里还有两个女生,但下场都非常惨,其中一个还死了,这个在北电打听打听应该能打听得到,都是因为赵希希的缘故。只有兰思唯命硬才完好无损。”

夏烟用叉子喂了一口牛油果沙拉,缓缓吞下。

张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言,倏然间,她余光瞥到夏烟,只见她面色很难看。

“夏夏,怎么了?”

“没事儿,我吃饱了,你们先吃。”夏烟说完,拿起包起身准备离开。

她今天穿了条绿裙子,衬得皮肤更加白,起身推椅子时,眉目低垂,人美如画。

那个瞬间,张琳忽然想到了什么,夏烟身上的熟悉感穿透她尘封的记忆。她惊讶地瞪大双眼,半晌才回过神。

但张琳不是彭茵茵,什么都要说出来。她强压下心底的波澜,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如常。

夏烟看着电脑上未写好的剧本,发了会儿愣,然后直接去找陈志华。

她态度很明确,如果赵希希出演这部戏的话,她就退出不再参与。

这剧本写到现在,她其实费了很大力气,付出了很多心血,她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做是将私人恩怨带入到了工作中,不太理智。

但没办法,她不是圣母,要给赵希希做嫁衣裳。

这个坎儿,夏烟从未迈过去。

也不会往前迈。

陈志华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开,淡淡地问:“她不是你大学舍友吗?”

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自然不会不清楚夏烟既然如此态度,那两人之间必定有着不可逾越的龃龉,但他还是这样问了。

“嗯,那又怎样?”

陈志华笑了起来:“倒是很少见你这么沉不住气。”

“嗯?”

“那边硬塞,我没同意,不够有灵气。”他说得直白。

夏烟微愣,反倒是尴尬起来,自己气势汹汹地来找陈志华,没想到他压根儿没选赵希希。

虽说这年月资本横行,但陈志华毕竟是陈志华,选谁当女主角的权力还是有的。

真急眼了,他撂挑子不干就麻烦了。

“哦,那就好。”

陈志华挥了挥手,让她出去赶紧忙她的,还说在海南这么长时间怎么毫无进展,是不是给他们选的酒店太好了他们天天没心思干活。

夏烟得了满意的答复,也不在意他的调侃,出门的时候连脚步都轻快了两分。

半路遇到彭茵茵,彭茵茵看她脸色不错,问:“夏夏你没事了?”

“嗯。”

彭茵茵想到什么,把她拉进自己的房间,问:“你回北京忙不忙呀?”

“得写剧本呀。”

“除了这个呢?”

“你要做什么?”夏烟看她。

“我听人说雍和宫旁边有个算命的,算得特别准,等回北京后我想去算算,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

夏烟印象里,雍和宫那条街上都是算命的,有一次她从那条街上经过,还有个人拉着她要给她看手相,被她拒绝了。

夏烟不知道彭茵茵为什么要找自己。

彭茵茵其实也不过是心血来潮,她觉得夏烟这人长得特别仙,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好像拉着她去,她就能从算命师傅那里听到好消息似的。

“陪我去嘛,感觉你特别让人安心,反正回北京你不管再忙也得休息吧。”

“我?安心?”夏烟有点惊讶,好像还没有人说过她“让人安心”,倒是有不少人说过她“做事靠谱”。

“嗯,哎呀,我妈打算让我今年结婚,我这心惴惴的,想去算算到底行不行,图个心理安慰。”彭茵茵坦诚地说。

这次来海南,她男朋友也跟着来了,只不过初七那天要上班先走了。

夏烟见过几次,人挺腼腆的,据说在一家子都在烟草部门,物质条件自然不错,和彭茵茵家境相当。

彭茵茵和男友当着他们的面打闹时,夏烟曾有过一瞬的羡慕,那羡慕来得莫名其妙。

可她知道为什么。

他们有双方父母操持着,一起讨论在哪里买婚房,哪里的学区好,在哪里办酒席。

即使酒席地点通常选得很俗气,婚纱和仪式也很俗气,可那些人脸上的笑容是做不了假的。

他们是普通人里最幸福的那一撮儿,衣食无忧,但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可以坦荡地谈论爱。

夏烟回北京那天,司柏燃说到做到,在机场接她。

他穿了件利落的黑色冲锋衣,单手插在兜里,漫不经心地站在人群中,时不时向四周望一圈。

夏烟在人群中看到他的那一瞬,鼻子忽然一酸。

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她和兰思唯去外省的音乐节玩,一周能跑三四个城市,玩得乐不思蜀。等一身疲惫回到北京时,在机场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他。

他站在汹涌的人潮中,身旁不时有人推着行李箱经过,万千旅人从这里离去,亦或是到这里来,而他频频张望,只为找到她。

不同的,似乎只是换了一个机场。当年在顺义的首都机场,而现在在大兴机场。

司柏燃笑起来,远远地,冲她招手。

夏烟拖着行李箱,忽然心中一动,飞奔过来,投入他的怀抱。

留下身后傻眼的彭茵茵:“这、那不是……”

张琳一脸淡定,推推她:“走吧。”

夏烟和司柏燃上了车,司机启动车子,向市区开去。

“你住哪儿?”司柏燃问,其实他不是不知道。

年前夏烟租的那个房子终于空了出来,她找人简单收拾了收拾,又布置了些新家具,便拎着行李箱住了进去。

比起当年她租的房子,现在的房子要好很多,打开窗户还能看到风景秀丽的亮马河。

夏烟报了个地址,司机在导航中输入。

司柏燃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把玩着,在无名指的部位停留很久,却没说话。

还是夏烟问:“你怎么穿了这么一件衣服?”

“不帅吗?”他的语气里有两分自恋。

帅自然是帅的,就是看起来太年轻,像是刚二十出头。

司柏燃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上午和施泠白出去打球了,就穿了这件。”

“你俩谁打得好?”

“这还用问?”司柏燃笑着,靠在车子的后座上,表情很狂傲,好像十七八岁在球场上和人厮杀的少年。

他还戴着当年的钻石耳钉。

“等过几天我和他打球,你去看看不就得了。”

夏烟想起彭茵茵说的,他们中学时市里篮球比赛,只要司柏燃他们上场,还没比就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一大截。

她轻笑。第一次有点遗憾没有早些认识他,十七八岁的司柏燃,一定很带劲。

司柏燃松开她的手,虚揽住她的腰,问:“晚上想吃什么?吃完饭再回去吧。”

夏烟没什么胃口,摇摇头,只想早点回去收拾东西。

房子快一个月没住人了,也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行。”司柏燃不乐意地点头,“那我就一个人吃,反正也习惯了。”

夏烟看着他,他的眼睛依旧很亮,他也在看她,眼里像是有星星。下一秒,流星划落,朝她涌来。

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凉丝丝的。

司机目不斜视,向前开着,只是晚间车流量到达高峰,一路走得并不通畅。

车停下来的间隙,他们也像是没觉察到似的,司柏燃把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后座很宽敞,这样子容纳他们两人完全没有问题。

他的手指挑开她的衣摆,摩挲着里边的光滑。“和我去吃饭吗?”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威胁的色彩。

夏烟搂着他的脖子,忽地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下,没太用力,但也咬得不轻。

她耳垂上的那个伤口还没有好,也不知道他下了多大的力道,那力道里似乎还淬着恨意,像是真要把她的那块肉咬下来似的,现在还隐隐作痛。

司柏燃被她咬了,嗤嗤笑起来。

就知道她记得这茬儿。

“还疼吗?”他问,手指抚上那块软肉,她今天戴了一串珍珠耳坠,色泽柔和,浅浅遮住伤口。

“你说呢?”她语气不善。

下一秒,他的吻便又落了下来,手也不老实,在底下捣弄着。

司机还在前边。

夏烟的羞耻感被拉扯到极限,头埋进他的胸前,紧咬着嘴唇克制着不发出声音。

几年未见,司柏燃真是……脸皮有长进。

车子到城里的时候,天幕已经昏昏暗暗,变成深蓝色,有几粒碎星依稀可见。

她最终不得不答应陪他用完晚餐再回去,吃饭的地儿是家日料店。

下车前,夏烟蹙着眉整理衣服,裙子有些皱,幸好外边她还穿了件羊毛大衣。

司柏燃从后边拎起一个袋子,扔给她。

“这是什么?”

“羽绒服,套外边,天儿冷。”

他还是这样,准备得这么周全。

夏烟有点感动,又有点想笑,就听他又说:“你现在是不觉出我当年说的话没毛病了?冬天臭美要光腿穿裙子,现在老寒腿了是吧?”

他说着,捏了捏她腿上的灰色针织裤袜,搁以前,她是绝对不会穿这玩意儿的。

洛杉矶一年四季都很暖和,去年夏烟回北京的时候,正是秋天,被劈头盖脸的几场风给吹懵了。

北京的秋天虽然经常出现在散文里,被名家用“秋高气爽”“人间天堂”这样的词汇形容,但只要刮起妖风,所有的美感都消失殆尽。

下车到日料店里,不过几步路。

尽管如此,夏烟还是在大衣外边套上了那件羽绒服,盟可睐的黑色常规款,是她的尺码,但穿在大衣外边有些不伦不类。

“丑死了。”她说着,跟着他下了车。

司柏燃笑:“那一会儿再去挑几件好看的,换个颜色?”

夏烟推推他:“赶紧进去吧。”

她早就过了一款漂亮衣服要集齐所有颜色的年纪。

司柏燃揽着她,在冷冽的夜风中,快步走进日料店。

夏烟偶尔记性很好,比如,她记得她曾经来过这家日料店,但是是在建国路。

“这是分店?”她问。

“记性真好。”司柏燃夸道,“不是分店,从建国路那儿迁到这里了。”

“不是记性好,是对美人印象深刻。”

那天就是在这家店里,她第一次见到施泠白的堂妹,温水婧。

司柏燃笑起来:“我怎么听着还是这么酸?”

夏烟斜睨他一眼,喝了口柚子酒,屋外狂风大作,梧桐树被吹弯了光秃秃的枝丫。

餐厅内温暖明亮,她喜欢的人,就坐在对面。

这么近的距离。

羽绒服连同大衣被她一起脱掉,放在桌底的小型衣橱里,夏烟浑身感受到一股暖意。

那暖意流到她的心间,汇成一条河,令人动容。

那晚,从日料店出来,司机送两人回去。

先送的夏烟,到了小区楼下后,司柏燃没做声,但手仍放在她的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带着欲语还休的暧昧。

“我走了。”她说。柚子酒喝多了,说话的声音也带了一丝清甜。

她用另一只手打开车门,但也没往外推,车内的灯随之亮起,他半张脸在光下,半张脸隐在阴影中,沉沉地望着她。

那目光分外深情,又添了两分浪子的气质。

——情种和浪子。

夏烟在那一瞬间倏然想起这两个词汇,它们交织在一起,构成浪漫的底色。

司机先行下车,帮夏烟取行李,车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明天有空吗?”

“嗯?”

“付平津答应了葵葵明天带她去环球影城,结果临时要出差,让我带着她去,你去吗?”

“好。”夏烟想起那个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娘,眸光不自觉变得柔和。

说完,她正要推门往出走,便被身后的人拦住,他的吻再次落下,勾缠着她的唇。

半晌,他才松开她,“晚安吻,去吧。”

下车时,夏烟脸颊滚烫。

明明更羞耻的事情已经做过无数次,可此刻她却有种十八岁时,和司柏燃谈恋爱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司柏燃来接她,他自己开车来的,还专门换了辆有安全座椅的车。

付平津今天赶早班机,一大早,还不到六点钟,便抱着葵葵去按司柏燃家的门铃。

他原本是想着自己先走的,等七八点钟的时候,再让家里的司机把葵葵送到司柏燃这儿。

谁知他一醒,葵葵也跟着醒了,非要他先把自己送到司叔叔家里。

小丫头极其敏感,知道付平津要去出差,可能七八天都回不来,因而想尽办法和爸爸多待一会儿。

司柏燃睡眼惺忪地给fù_nǚ两人开了门,葵葵一见到他便抱住他的腿:“司叔叔!”

“叫干爹。”

葵葵还没叫出口,便被付平津瞪了一眼。

司柏燃笑起来,他这干爹可是当不上了。当初葵葵生出来后,司柏燃说自己要当干爹,付平津不乐意。

有着亲爹,要什么干爹。

司柏燃猜他是被卢静闹离婚给刺激的。干爹不可怕,就怕给葵葵找了后爹,连带着付平津对干爹这称呼也多有避讳。

小孩子精神好,五点多钟醒来竟然也不困,待付平津走后,她吵着哈欠连连的司柏燃陪她玩。

司柏燃自然不能再去睡回笼觉,好在家里有一堆乐高还有拼图,以及小外甥之前来他买的玩具,倒是也能陪葵葵玩一会儿。

“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水母!”

“这个呢?”

“鲸鱼!”

“不对,这是鲨鱼。”司柏燃和葵葵正在拼海底世界的拼图,他低头看了看时间,六点半,还早呢。

等到七点多钟,司柏燃和葵葵吃了点东西,然后带着她去了夏烟家。

夏烟刚上车,就听到一声甜甜的“烟烟阿姨”。

“葵葵?”

葵葵从安全座椅里伸出手来,要抱她:“烟烟阿姨,我不想坐安全座椅了,我和你坐一起好不好?”

司柏燃把她抱出来,别说,小丫头比去年沉了不少。

安全座椅是放在后排座位中间的,葵葵不坐里边,跟夏烟一起坐在主驾驶座的后边,空间便显得拥挤。

小朋友还喜欢动来动去,不时踢到碰到夏烟,夏烟不怎么介意,她今天出来专门穿了宽松的牛仔裤还有运动鞋。

但面对这样一个活生生又柔软的生物,她手脚都显得局促。

葵葵精力无穷,一会儿给他们唱歌,一会儿讲起幼儿园小朋友的故事,一会儿又扯夏烟的头发,说要给她编辫子。

可爱虽然可爱,但毕竟是四岁的小孩儿,也有非常固执非常烦人的一面。

玩夏烟头发时,她扯得有些用力,但小孩子自己不知道。

夏烟忍着疼,任她胡闹,还是司柏燃开口:“葵葵,松手。”

“嗯?”

“不要扯烟烟阿姨的头发。”

“我没有扯,我在给烟烟阿姨编辫子。”

“你弄疼她了,她不用编辫子。”

“我就想烟烟阿姨和我梳一样的头发!我没有扯她的头发!” 葵葵大声说,不知为何那股执拗劲儿突然上来了。

“好了好了。”夏烟轻拍她的背,温声哄她,“阿姨把头低一点好不好?”

“嗯。”葵葵闷闷不乐地点点头,停顿了会儿,才继续给夏烟编辫子。

好在离环球影城不远了。

小丫头不高兴了,便不说话,直到下车的时候,才开口:“上次我去好莱坞的环球影城时,妈妈就给我梳了和她一样的头发,那天爸爸也在。”

司柏燃和夏烟对视一眼,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

两人一起蹲下身来,司柏燃揉揉她的头发:“叔叔错了,刚刚不应该说葵葵。那现在,司叔叔和烟烟阿姨都在,烟烟阿姨还梳了和你一样的头发,你开心吗?”

葵葵眨眨眼睛,笑起来:“开心。”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晴天,没有风,但气温比较低,园内很多项目没有开。

尽管如此,还是很多人。

夏烟和司柏燃,还有小葵葵,一人买了一件巫师袍,还有不同颜色的围巾。

葵葵穿着巫师袍,开心地要跳起来,她让司柏燃给自己拍照,然后发给爸爸和妈妈。

司柏燃尽职尽责地当着摄影师。其实付平津早已给他们安排好了vip行程,连跟拍的摄影师也早就请好。

这些年他陪伴在女儿身边的时间有限,因而珍惜每一张照片。

但司柏燃更喜欢自己拍,尤其是,有夏烟出现的画面。

那种美,是别人拍不出来的。

三个人起得都挺早,葵葵更是五点多就起了,玩闹了一天,到了晚上六点钟时,她便开始打哈欠。

晚上的气温比白天要更低,三个人被冻得鼻头通红,司柏燃担心再待下去小丫头冻感冒,于是决定离开。

回去的路上,夏烟抱着葵葵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小丫头已经睡着了,趴在她的怀里,睡得酣甜。

司柏燃看着身旁一大一小的两人,忽而想起一个片段,他对夏烟讲起。

有一次,他陪葵葵看《蜡笔小新》。

他指着小新的妹妹野原向日葵问:“她叫小葵,你叫葵葵,你和她比谁可爱?”

葵葵向来对自己很有信心,搁以往,她一定会甜滋滋地说:“当然是我可爱啦!”

但那天葵葵没有。

她盯着平板里的动画片沉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小葵有爸爸妈妈和哥哥,葵葵什么都没有。”

当时司柏燃听完,愣了好一会儿。

小丫头年纪虽小,但也不是对任何事情都完全不懂,相反在特殊的成长环境中长大,非常敏感。

夏烟听着,看了看怀里的小丫头,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

“幸好两方家长素质都很高,从来不在小朋友面前讲另一方的坏话。”司柏燃说道。

他先送葵葵回家,葵葵奶奶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看到宝贝孙女,她一边低声和司柏燃道谢,一边要去抱孩子。

司柏燃说:“您快进去,天儿这么冷,我把葵葵抱进去吧。”

葵葵奶奶摸了摸孙女的脸后,才由身旁的老佣人扶着进了屋。司柏燃把葵葵送进去,很快又出来。

他一上车,对夏烟笑笑:“小朋友是不是很闹腾?”

“还好,比我想象得好。”

“这是因为葵葵乖,去年和我小外甥来过一次,没把人头疼死。”

夏烟情不自禁笑起来:“你这两年不忙?”

还有工夫陪小朋友出来玩。

“还行。”

其实是忙的。

那天过后不久,他便去出差了。

出差前他们一起吃饭,又是在一家不知名的小馆子里。

当年司柏燃的爱好便是探寻各种苍蝇小馆,一副老饕做派。这么多年,看来没怎么变。

小饭馆用的筷子质量不怎么好,他撕去塑料包装,递给夏烟之前,会把两只筷子对磨很久,直到找不出一根刺来。

他向来是这么细心。

夏烟很难描述那段时间她和司柏燃的关系。

他们太自然而然地重新在了一起,他一通电话,她便会去找他。但是谁都没有提过去五六年发生的事情。

司柏燃不提,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甚至,他们也没有用“女朋友”“男朋友”这些俗气的词汇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放到别人身上,这可能是不负责任,只想睡几觉的关系。

但对于他们两人而言,恰恰是因为他们不需要,他们早已不需要向别人来证明什么。

在这俗世上,司柏燃是独一无二的,夏烟是独一无二的,而他们的爱,更是独一无二的。

世间只此一份,不需要人去定义。

一直到正月底,司柏燃出差都没有回来。

农历二月初一那天,彭茵茵约夏烟去找算命师傅,顺便去雍和宫拜一拜。

因为是初一,雍和宫里人很多,香客来来往往,正殿外丹墀之下,有两石狮相应,狮背上竖立着木杆,上边悬挂着数面绘有驮宝骏马的经幡,迎风而飞。

时隔这么多年,夏烟依旧是不怎么信这些的,但到底是进了佛寺,心也跟着虔诚了几分。

面对佛祖时,她跪在蒲团之上,望着金身佛像,有很多瞬的愣怔。

13年年末,她回长沙过春节之前,也曾来过这里,那时的虔诚不次于此时,她许愿佛祖保佑,可以让司柏燃的姥姥平安无虞,长命百岁。

那时姥姥刚确诊没多久。

可惜第二年的春夏之交,一向身子硬朗的姥爷便去世了。

佛祖真的听到了她的愿言吗?

否则怎么会开这样一个玩笑?

夏烟在蒲团上跪坐良久,站起身时,一个愿望都没有许。

从雍和宫出来,沿着那条街,街边有卖点心的,还有摆摊算命的。

彭茵茵有点紧张,拉着夏烟进了一个小房子里,据说她要找的那个算命大师就在这里。

那小房子的外边也挂了个木牌,上边用黑笔粗糙地写着“算命”二字,字迹有些斑驳褪色。

进去之前,彭茵茵低声对她讲:“我朋友说他算得特别准,别看他年纪挺小的,但好像家学渊源,祖上是摸金校尉,据说好几个明星都还找他算过呢,你一会儿要不要也算一卦?”

夏烟轻笑出声,祖上是摸金校尉?

这话,有点耳熟……

走进去,夏烟猝不及防地看到一张脸,熟悉感扑面而来,只是她一时想不起他叫什么。

那人也怔住,片刻后,他完整地叫出她的名字:“夏烟?”

“你们……认识?”彭茵茵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万万没想到夏烟和她要找的算命师傅竟是旧相识。

这种感觉很神奇,如同偶然发现阳间的生物和阴间的生物竟然有联系。

——小力。

夏烟没理会彭茵茵的差异,回忆起眼前人的名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其实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名姓,只是当时去蓝色鲛人驻唱的那家酒吧时,每次看到他,她都会随着兰思唯喊一声“小力”。

印象中他是个比她还要小一两岁的男孩儿,调酒技术非常好,常年混迹于声色犬马的酒吧里,人很活泛,但又有几分神神叨叨,爱给人卜算,像个神棍。

倒是没想到,现在真干起了这一行。

命运不可说不奇妙。

不知为何,小力的脸色很难看,问彭茵茵问题时,他眼睛一直低垂着,盯着桌面。

彭茵茵以为这是算命师傅的特色,也没放在心上。

等彭茵茵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接连对小力道谢,又递了钱。

虽然明面上这类报酬没有固定的数额,都看心意,但是坊间也有一个标准,没有人敢给得少了。

夏烟和彭茵茵正准备出去,忽然听到身后小力喊夏烟的名字。

她回过头,“嗯?”

小力看向彭茵茵,彭茵茵知趣地点点头,先行走了出去。

夏烟倒是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旧可以叙,况且刚刚已经寒暄过。

小力指了指旁边的椅子,说:“坐。”

夏烟察觉到他有话对自己说,便坐下来,静静地等着。

小力看着她,忽然用双手抵住额头,一副痛苦的模样。

半晌,他才重新抬起头,看向她:“对不起。”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夏烟不知是什么意思。

小力不去看她的反应,兀自说道:“当年你在酒吧打人的那段视频,是我放到网上的。”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睡过一个好觉。”

“为什么?”夏烟听到自己问,她的喉间涌上腥甜的血意。

即使过去这么多年,那晚的画面依旧清晰地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兰思唯被流氓纠缠,她想要阻止,但阻止无方,最后不得不拎起酒瓶,砸到了那个男人的头上。

而小力站在她的身边,一直在帮忙拉拽那个男人。

她不觉得他是个落井下石的人。

“我缺钱,当时我缺很多钱,我姐病了,手术需要一大笔钱。”小力掩面,回忆起那段不堪的过往,“视频是酒吧里另一个同事拍的,他也就是闲得无聊才拍的。有次你们来酒吧玩,聊起打人这件事儿,我好像随口说了句视频还在。没想到没过多久,赵希希便背着你们来找我,和我要那段视频,当时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直觉不太好,便没给。后来我姐生病后,她又来找我,说会给我一大笔钱,只要我听她的,把那段视频发到网上,我答应了。后来、后来……”

小力再也说不下去了。

那段视频,连同网络上铺天盖地砸向夏烟的恶言恶语,都变成他过去几年的一段梦魇,无数次在梦中重复。

小房子背阴,即使窗帘拉开,也没什么阳光照进来。

夏烟盯着桌面上的花纹,这桌子是黄花梨木的,应该值不少钱,她忽而笑了笑,没想到自己这一刻想的竟是这个问题。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都过去了。”她说。

余下的,她也不知该讲什么才好。

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恨不恨。

毕竟小力也是为了他的姐姐。

大恶其实是由无数不起眼的小恶组成的,滚雪球一般,进而产生毁天灭地的效应。

很多人在这场恶中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主动或者被动。

夏烟几乎都要忘了,那段黑暗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回忆其实是很会趋利避害的。

“你现在好吗?”小力问。

“还行吧。”

走出小房子,阳光落在夏烟的脸上,她忽然想起了当年小力给她调的那杯酒,还有算的那一卦。

十六七岁的男孩儿,把酒推到她的面前,语气老成地说:“这杯叫温柔陷阱,美女姐姐一定要警惕今夜出现的男性,可能会影响一生。”

那一晚,蓝色鲛人乐队还没解散,在台上唱着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那一晚,她撞到了周婷的另一面,强挤着笑意卖酒。

那一晚,她抡起一个酒瓶砸到流氓的头上,英勇得像个女侠,却在后来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可也是那一晚,她的的确确,遇到了一个影响她一生的男人——司柏燃。

小力算得没错。

司柏燃帮她赔钱,替她处理烂摊子,又带她去接卓凡。

一整夜的兵荒马乱,都是他陪着她的。

可是那时的他,不过是她当时男友的好兄弟。

兜兜转转,他变成了,她最爱的人。

作者有话说:

(三更合一)

(这周的六更更完啦,下周末更新的时候,估计就是带着结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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