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另一台闲着的电脑,一边说,一边急急忙忙拿抹布把电脑擦了擦,又慌慌张张去搬椅子。在墙角处险些被脚下的东西绊倒,一看,是自己的鞋子,就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说:“公司要求穿高跟鞋,我要是穿高跟鞋上下班,根本挤不上地铁,就……”
“理解,理解,我自己来,自己来。”张雨齐接过椅子,很熟络地说,“我叫您刘姐吧,以后靠您指导我呢。”
“哪里会指导呀?我是部里的文员,就是为大家服务的,我哪里能指导得了你呢?”胖刘说得很实在。
胖刘用面巾纸擦着脸和脖子上的汗,看张雨齐搬了椅子坐下,才说:“文员的工作倒不是很累,就是琐碎。你来了,咱俩一起做就是,别说什么指导不指导的。进大公司,不都得从基层做起吗?我们一起努力吧。”
张雨齐忙点头称是。
整整一天,张雨齐一直跟胖刘在一起整理公司的资料,除了李玫让人将他的入门卡送上来,张雨齐在办公室里待了一天,没见到一个人,电话倒是不断,胖刘也进进出出许多趟,下午还给一个副总送了次咖啡。
虽然在同一层办公,他并没有见到姑妈,也没有听到她的说话声。
他的主管倪可欣也没有露面。
下了班,他都要走到地铁站了,才接到张咏琳的电话。
“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呀,张凯文先生?”张咏琳调侃道。
“还好吧。”张雨齐闷声闷气地说。
“曹姐会把饭给你做好的,我要招待客户,不知道几点能回去。你要是出去玩,开车库里的那辆沃尔沃,钥匙在门口鞋柜上面挂着呢,找不到问曹姐。要开车就不能喝酒,明天还要上班呢。”
“好吧,您也注意身体。”挂了电话,张雨齐确实感觉到有些疲惫。
甩不掉的小尾巴
“什么?你竟然在倪可欣手底下工作?那个狐媚子,用句流行语说就是妖艳贱货,那你可要完蛋了!”
当张雨齐跟刘一玻兄妹在酒吧里诉苦上班的遭遇时,还没说完,刘一璃就立即跳了起来。
“这是啥意思呀?干吗这样说人家?你认识倪可欣?”张雨齐没想到刘一璃那么大反应。
“何止是认识呀,她风骚得险些成了我后妈。”刘一璃气哼哼地说。
“什么?竟然有这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刘一玻吃惊地问。
“家里的事,你知道什么呀?”刘一璃依然气鼓鼓地抢白道。
“嘻嘻,要真有这事?我替老爸高兴呢,老牛吃嫩草,时髦!”刘一玻一点也没有危机感,反倒觉得很好玩。
“什么嫩草,我看就是株大毒草,不!应该说是朵食人花,要不是我从中斡旋,没准老爸早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刘一璃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让刘一玻很不屑,他讥讽道:“你从中斡旋?能不瞎捅词儿吗?你在咱家老刘面前只会连哭带喊,眼泪和着鼻涕撒泼打滚,行了,你那招数谁都知道,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张雨齐也觉得有意思,把耳朵赶紧凑过来。
刘一璃的牛皮被当场揭穿,自然很不高兴,她嘟着嘴辩解道:“倪可欣跟老刘在咱家楼下的饭店里单独吃过饭,我看见过,孤男寡女一起吃饭,多不正常呀。”
听刘一璃这么说,两人立马没了兴致。
“嗨,不就一顿饭吗,至于嘛,还以为有什么大八卦呢。同事之间一起吃饭有什么不正常的?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再说,老爸年纪也不小了,他要真想找个老伴,我不仅不反对,还高举双手赞成!”刘一玻不以为然地说。
“我也没说反对啊。他想找,干吗不接着追姨妈呀,这么多年了,姨妈不也一直没嫁人吗?他约倪可欣吃饭,就是蠢蠢欲动,就是想做对不起姨妈的事。”刘一璃强词夺理、振振有词。
“你别扯那些闲心了,他俩要是能走到一起,早就成了,还轮得到我们这些小辈操心?别拿人家倪可欣说事了,我感觉她挺正派的,一副清高的样子,今天不光没搭理我,连正眼都没看我。”张雨齐觉得刘一璃有些胡搅蛮缠。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你就是张雨齐。要知道你是永惠公司的继承人,早张开怀抱媚笑着迎上来了。长得那么好看,还那么能干,哪个男人不喜欢?想想就让人来气。”张雨齐越维护倪可欣,刘一璃越蛮不讲理。
刘一玻和张雨齐看着愤愤不平专断蛮横的刘一璃,都笑着摇摇头。
张雨齐点上一根烟,长吸了一口,说:“说正经的,你俩觉得我这样出现,身份能瞒得住吗?”
“瞒得住,瞒不住也要瞒,永惠公司那么多美女,虎视眈眈,连我家老刘都有人惦记,何况你这个风流倜傥的大少爷了,必须要瞒住呀。”刘一璃急切地说。
刘一玻也点上一支烟,沉思了一会儿,说:“你多少年没见过我家老刘了?”
“从出国就没再见过呀,我也在想,如果碰到刘叔,该怎么说?他在三十楼,我在二十九楼,现在是总裁二部给他服务,我在一部,保不准哪天就碰上了呢。”张雨齐担心地说。
“如果没人告诉他,我相信他肯定认不出你来。”刘一璃蛮有把握地说,“第一,他记人的能力很差,总张冠李戴;第二,你走的时候还是小孩子模样,现在完全是大人了,你从机场出来的时候,我都没有认出你来,他更不可能。你在我心里的烙印肯定比在他心里深得多呀。”
“百分之百认不出你来,你其实变化挺大的,跟小时候模样不大一样,如果我家老刘认不出来,你觉得公司里还会有谁跟你熟?”刘一玻看上去还是很谨慎。
“没有谁了吧?过去我爸也很少让我去公司呀,顶多是一些叔叔伯伯来过家里,我也很少在,咱们那时候不是淘气吗,什么时候在家里乖乖待过呀。多数也就是葬礼上见过,我都叫不上来。”张雨齐边回想边说。
“如果姑妈不说破,那应该问题不大。公司那么大,你又是个实习生,大家应该不会把你往那边想,大家都知道你叫雨齐,谁知道你叫凯文呀。”刘一玻分析道。
“哦,有一个人,我爸的司机,他肯定能认出我来。”张雨齐说着,眉头皱了起来。
“你说老赵吧,你完全不用担心,他早不在公司了。”刘一玻对公司情况比张雨齐还了解一些。
“他还活着的吧?他可是关键人物。”张雨齐有些担心。
“了解过了,活得好好的,妈的,该死的不死。”刘一玻骂道。
“你们说谁呢?”刘一璃好奇地问。
张雨齐和刘一玻突然意识到还是说秃噜嘴了,怕刘一璃多想,张雨齐连忙说:“还能有谁?赵德秋赵叔叔呗,那天要是他开车,我爸哪能出事?”
三个人都同时想到了张雨齐父母那场车祸,气氛一下子沉重起来。
还是刘一璃打破了沉默,说:“别想过去的事了,说说,刚上班有什么好玩的吗?”
“好玩?”张雨齐皱起眉头,说,“你知道我的职位是什么吗?文员助理,说白了就是个碎催,最底层那种。上一天班下来,差不多要整理上万字的各种会议记录,打印复印几百页的文件,基本上没一分钟喘气儿的时间。”张雨齐一脸颓丧。
“那谁让你上杆子去上班的呀!你不会悄悄跟姨妈说换个岗啊,要不我出面找找我家老刘?”刘一璃看张雨齐疲惫的神情,有些埋怨又有些关切。
张雨齐连连摆手,说道:“千万别,我和姑妈已经约法三章了,如果换岗,不就是变相证明自己不行嘛。这事呀,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刘一璃歪过头定定地看着张雨齐,好像张雨齐的脸上长了什么她喜欢的物件。张雨齐被刘一璃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低头吃东西,躲避刘一璃的视线。
“你看什么看?我头上又没长犄角。”
“我就是纳闷,一个整天混吃混喝不务正业的人,怎么突然变成爱岗敬业的五好青年了,我得帮你相相面,看看是不是哪儿出毛病了。”
刘一玻不住地点头。
“琉璃球说得对,我也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张雨齐瞪了刘一玻一眼,看到刘一玻正对他诡异地笑,立即就明白了。他必须把自己“摘”出来,不能让刘一璃知道他俩合谋做事瞒了她,否则,她会闹个没完。也就心领神会,说道:“嗨,我不是想了解一下公司情况吗?毕竟是老爸他们一手创办的,再说了,国外大学不都看重实习经历吗?没有实习经历毕不了业。虽然我对文凭兴趣不大,但有实习履历总比没有强吧。”
本来是随口掰瞎话,却一下子让刘一璃来了精神。
“你说得对呀,我也要毕业了,也得实习呀,我也需要有实习经历呀。”
张雨齐立即感觉大事不妙,连忙说:“祖宗,咱可没必要凑这个热闹,再说,你学传媒的,与高科技公司没什么关联,你呢,最好到电视台或者报社去实习,学以致用呀。”
“不不不,我们老师说要理论联系实际,我需要到实践一线,好主意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果然好主意,反正我毕业论文已经写完了。”刘一璃如梦方醒但很坚决地说。
刘一璃越坚定,张雨齐越无奈,他只好向刘一玻投去求救的目光。
刘一玻苦笑着摇摇头,说:“她要干的事,除非她没兴趣了,自己打退堂鼓,否则,哪有人能拦得住?从小到大,你还不了解?”
张雨齐当然了解,从小一起玩大的,只好嘟囔道:“女大十八变,你什么都变了,就这一意孤行的劲儿始终不变。”
刘一璃把喝咖啡的勺子在手指间转来转去,像玩杂耍一样,说:“刘大公子是识时务的,知道我想做的事拦也拦不住,张大少爷您就别枉费心机了,我去实习我的,保证不坏你们的事儿。”
张雨齐一惊,后背都有些发冷,他抬眼看了刘一玻一眼,意思是难道她知道了?
刘一玻也很诧异,倒是很沉着,喝了一口啤酒,装作满不在乎地说:“我们的事?我们俩能有啥事?”
“哼!”刘一璃很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一边玩着她手里的搅拌咖啡的小勺子,一边很轻蔑地说,“以为我看不出来?不就想惦记着接班吗?老爸岁数大了,说累了,想退休,都说过好几次了,姨妈那么辛苦,我看着都心疼,还能干几年?未来,永惠公司还不是你俩的天下吗?隐姓埋名进去了解一番,不就是想悄悄摸摸公司的情况,为实现你俩未来膨胀的野心做准备吗!这点小心思,还瞒得住我呀?哼,张雨齐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与刘一玻一样,野心勃勃、铜臭十足。我还以为你真的超然物外与世无争呢。看来追名逐利真是男人的通病。”
虽是一番贬损,张雨齐倒是放下心来,他笑了笑,像被说中了心事一样,看着刘一璃自顾自在那里玩,没说话。
刘一玻为张雨齐辩解道:“这叫有志气好不好?雄心壮志,知道为什么叫雄心不叫雌心了吧?再说了,谁像你,总嚷着随遇而安,不求上进。”
“谁说我不求上进?我怎么不求上进了?我考北大,门门功课全是优秀,我怎么不上进?我说随遇而安,是说找个志同道合相亲相爱的人,画眉举案,相濡以沫,手牵着手过一辈子,那多美好。名利有什么用?带来成就感,满足虚荣心而已。能带来幸福吗?这是我追求的人生,我不像你,利欲熏心,还有你,跟着他不学好。”她用勺子指了刘一玻,又指张雨齐。
张雨齐笑了。他看刘一玻还想辩白,忙制止道:“好了好了,我们两个大老爷们被一个未出校门的小姑娘给灌输了一堂理想爱情课,我们服气,服气了,谁让我俩都缺乏浪漫细胞,不像我们的小蚊子,是个浪漫的姑娘来着?”
“哎哟,您张大少爷还不浪漫呀?悄悄了解公司是一方面,我估计还不顺手演绎一场富家子隐姓埋名,俏佳人倾心相助,灰姑娘与少东家终成眷属的职场浪漫狗血剧呀。”刘一璃伶牙俐齿,说得张雨齐低着头,摸着后脑勺子憨憨地笑。
“跟她斗嘴就是自讨苦吃,惹她的结果就是引火烧身,引以为戒,引以为戒哟!”刘一玻试图为张雨齐解围。
“我不但坏不了你的事,而且真能帮上你忙的,你这个傻瓜蛋。你在倪可欣手下的手下,干的是碎催的活儿,能了解什么呀?稍微一活跃,你就露破绽。我不一样呀,我是刘总的女儿,可以上蹿下跳张牙舞爪,你这个身份不行,所以,我越张扬,越能衬托出你的低调,我在明你在暗,这样相互配合才能对公司了解透彻呀。再者说了,我对公司熟呀,可以堂而皇之去打听各种大道小道的消息。你懵懵懂懂,除了被倪可欣迷得五迷三道之外,还能认识谁?”刘一璃认认真真地跟张雨齐条分缕析,也不忘顺手臊他一句。
“还有胖刘。”刘一玻想显示一下自己的幽默,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
“去,人家结婚了,大苍蝇又不是猪,见菜就啃。”刘一璃用白眼翻了一下哥哥。
“这你都知道?”张雨齐说,“我都不知道,她一共也没跟我说了几句话,我都不好意思问。”
“我有内线呀。”刘一璃得意地晃了晃脑袋,神情又恢复到了痞痞的姑娘状态。
一周后,刘一璃果然以实习生的身份进到了永惠集团品牌战略部。不过,她却很少在品牌战略部老老实实待着,每天总在二十九楼三十楼晃荡,她的理由振振有词,不了解决策者的思想,怎么能做好战略呢?没人跟她较真。因为大家都知道,她是“老板”刘学恭的宝贝女儿。
能在永惠集团二十九楼三十楼工作的,个个都是人精。
刘一璃来永惠集团实习没几天,大家就看出这个老总的千金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楼上的小鲜肉,这一下子反而让张雨齐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羡慕者有之、嫉愤者有之、亲近者有之、嘲讽者也有之,但大家都猜测张雨齐肯定与刘学恭有关系,要不,他女儿怎么对这个傻小子实习生这么上心呢。
刘一璃性格活泼,嘴甜人又乖巧,虽然整天在楼里上蹿下跳,但并不招人讨厌,相反,很多人都挺喜欢她。她到哪里,都能带来欢声一片。她对大家也不错,能帮人时就帮人,能扛事处就扛事,干活不惜力,办事很利索。尤其是胖刘,经常被刘一璃的甜言蜜语灌得眉开眼笑欢天喜地,不仅不反感刘一璃时不时地来捣乱,有时候看她来晃荡了,还借故走开,让刘一璃可以肆无忌惮地黏糊和蹂躏张雨齐。
张雨齐心里真是叫苦不迭。
让张雨齐苦不堪言的除了刘一璃,还有倪可欣。
她是董事长的助理,掌握着张咏琳的行踪,张咏琳似乎对她还挺信任,连一些私人事情也交给她处理。张雨齐心里很清楚,要调查姑妈,最佳的路径就是能得到倪可欣的配合和支持。可倪可欣对自己一直不冷不热、不矜不盈,除工作外,没有多余的交流,别说配合了,连个缺口也打不开,这让雨齐颇感苦恼。
雨齐并不怵与女孩子打交道,他与胖刘几个人关系都已经处得相当好了,有时候看见倪可欣过来,他也说些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倪可欣绝不煞大家的风景,她也会跟着一起抿着嘴笑,等大家都笑完了,她把该安排的事情交代清楚,一拧腰肢,就又回到自己的房间,都不带多看张雨齐一眼的。
倪可欣大学毕业没几年,就在永惠集团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除了董事长信任外,工作能力自然也是没的说,做事雷厉风行,待人进退有度。这一点,连一直怀有敌意的刘一璃都极为佩服,没几天,她就倪姐姐长倪姐姐短的时不时地到倪可欣房间里串门了。
倪可欣那样冰雪聪明的人自然看得出刘一璃在张雨齐身上的小心思,自从刘一璃活跃在了二十九楼,她对张雨齐的态度更是不理不睬冷若冰霜了。
即便这样,刘一璃还是像防贼一样防着他和倪可欣。
她的理由也很奇葩:“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孩,浑身都散发着魅力,我都喜欢上她了,你怎么可能不被吸引?”
张雨齐只有苦笑。
他确实也找了一些机会想与倪可欣套近乎,但甜言蜜语飘过去,就像撞在了棉花墙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倪可欣跟张雨齐说得最多的话就是“辛苦你了”“嗯,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这让张雨齐还颇挠头,心情不免就有些沮丧。
张雨齐不愿意回家独自面对张咏琳,下班后也就经常会与刘一玻、刘一璃一起吃饭喝酒打打台球。
他们经常去的这家台球厅是刘一玻的哥们儿开的,刘一璃自然就成了这里的常客,这也不奇怪,刘一璃台球打得确实还不错。
“不就是和你在一家公司上班嘛,至于这么丧嘛,拉着个苦瓜脸,我还帮你干活跑腿儿呢!”刘一璃看张雨齐一脸愁容、心不在焉,就拿台球杆敲打着张雨齐的胳膊。
“怎么不至于,还帮我?你不帮倒忙就不错了!你也不想想,你整天跟在我后面,谁敢搭理我?我怎么对这些人进行考察?就连公司的小道消息都听不到了。”
“你一大男人,听什么小道消息啊!都是些张家长李家短的,我听着都没意思。”
张雨齐知道刘一璃说得有道理,但这时候不拿出点气势来,让刘一璃占上风,他在以后就更没有出头之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瞎掰扯,说道:“那可说不准,有些小道消息能掌握员工的最新动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姑妈大忙呢。”
对能帮上张咏琳,刘一璃绝对没二话,她简直就是姑妈的“死忠粉”。“这还不容易,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啊!”
“你比我还晚来几天呢,能知道什么啊!”
刘一璃将球杆戳在地上,大包大揽地说:“那可未必,别的地方不敢说,在永惠公司,只要我想知道的,多少人上赶着通风报信呢。”
刘一玻一杆将球打入袋中,然后比画着下一个球的路线。
“这倒说得没错,公司上上下下她确实都很熟,你不服还真不行。”
听刘一玻这样说,张雨齐也意识到了刘一璃的价值,他赶紧换了笑脸,看刘一璃的表情都谄媚了几分。
“那当然了,其实我也没什么想打听的,就是觉得姑妈挺不容易的,一个人独立支撑这么大企业,我既然回来了,总得帮帮她吧。”
刘一璃乜斜地看了一眼张雨齐,然后眼睛转向台球案。刘一璃的打球风格和刘一玻完全不同,她将一颗球漂亮得击进袋中,几乎毫不考虑,干净利落地瞄准下一个球。
“别说好听的,你每次这样谄媚的时候,我都觉得你肯定是在给我挖坑,这次你不会把我和姨妈一起埋了吧?”
明知道这丫头有口无心,张雨齐听了这话,心里还是猛地一跳,好像心事被人说中了一样。他欲擒故纵地说:“你要不愿意说,我就不打听了,反正我这三个月实习没什么成绩,肯定会被姑妈打包快递回英国的。”
刘一璃一向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如果硬问她,没准她还会拿乔,但像这样以退为进,她立马就上钩。
“好吧好吧,你想知道什么你就说吧。”她不在乎地说道。
“哎,小蚊子,你觉得在公司里董事长姑妈最信任谁呀?”这看似就是个八卦问题,可张雨齐想,要调查姑妈,总得知道从哪里下手呀。
“你傻呀?最信任谁你心里没数呀?”刘一璃上来就让张雨齐窝了脖。
“谁呀?”张雨齐确实有点一头雾水。
“倪可欣啊!还能有谁?”刘一璃觉得张雨齐简直脑子里有水,她白了张雨齐一眼,说,“你用脚丫子想想,倪可欣才毕业几年呀,原来不就是个文员碎催吗?现在可好,董事长助理,一个人一间办公室,列席董事会,权力大着呢,不就是靠着姨妈信任吗?亏你还在二十九楼混呢,这点事不明白呀?”
张雨齐弄个大红脸,他赶紧找补了句,说:“其实我都想到了,就是想验证一下你信息是不是真准确。”
刘一璃停下手里的台球杆,很鄙夷地盯着张雨齐,面带讥讽地说:“你没搞错吧,张雨齐,我信息不准确?我连姨妈与咱家老刘吵架的事情都知道,你竟然说我的信息不准确。”
刘一璃是小孩子心性,就怕将她的军,张雨齐还没有威逼利诱,她就说出了让刘一玻和张雨齐都大感兴趣的话题。
“真的吗?他俩吵架?什么事呀?吵得厉害吗?”两人都兴致勃勃地问。
“不说了,这是公司的核心机密,怎么能随便说呢,有本事自己打听去。”刘一璃看两人都支棱起了耳朵,就开始拿糖。
刘一玻对妹妹很了解,他一看刘一璃拿糖,就撇了撇嘴说:“他俩吵架的时候多了,拿着鸡毛当令箭,吵架还成了核心机密了,哎,小女孩真能吹大牛。”
张雨齐也知道对付刘一璃的办法,就不怀好意地附和着笑起来。
刘一璃果然中计,她看两个人都不相信她,就把台球杆一扔,跺着脚说:“你们不信拉倒,这次吵的是大架,老刘、何叔叔、陈叔叔他们三个一头,都嚷着要买一个什么破技术。姨妈觉得钱花得冤枉,气得自己在楼下办公室里都哭了,我还劝她来着。”
“真的假的?”刘一玻问。
张雨齐也觉得奇怪,老刘、老何、陈平都是与爸爸一起创业的元老,他们怎么可能逼姑妈去买一项破技术呢,还把姑妈气哭了。“什么破技术呀?我怎么不知道?”他也忙问。
“你?”刘一璃笑了,她拿齐台球杆敲打了一下张雨齐的脑袋,说,“你一个碎催怎么可能知道董事会上的事呢,我就跟姨妈说,就不买,看他们敢怎样?几个糟老头子合伙欺负人呢。”
“有你这么说自己老爹的吗?净出馊主意。”刘一玻瞪了自己妹妹一眼,说。
“哼,谁让他不支持姨妈来着,没原则。我就坚定站姨妈这边,我跟姨妈是一头的。”刘一璃把鼻子一哼,嘴巴一撇,眼睛一翻,对哥哥的话根本不屑一顾。
昙花一现的“局外人”
张雨齐到永惠“忍气吞声”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查找父母死亡的真相。
父母的突然去世是雨齐心里永远无法释解的痛,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心口上,整整扎了七年。他不思进取、放任自流,躲在国外不回来,就是不想听到永惠两个字。他一直在逃避,他试图遗忘,就是因为那场车祸对他打击太大了,他的世界在车祸后就已经坍塌了。
他对财富、权力、地位没有什么概念,对办公室政治更没有兴趣,他虽然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但也一直衣食无忧,特别是父母去世后,姑妈心疼他,对他百依百顺、十分溺爱,他的性格里不免有一些任性随意、放荡不羁。他对什么都不在乎,也不关心,除了父母的死因。
那封邮件很确凿地告诉他,“想知道父母死亡的真相,就到永惠查”,他只能硬着头皮回到永惠,回到他父亲一手创办的这家企业,“凶手就在你身边”,这不也明摆着的吗?他身边除了姑妈,还能有谁?他必须要调查清楚姑妈是不是真的与车祸有关系,无论父母的死是真的意外还是另有隐情,他都需要一个真相。
否则,这根刺会永远扎在他心里。
可是,倪可欣就像横亘在他与姑妈之间的一道墙,一道让他头疼的墙。
张雨齐也承认,他第一眼看到倪可欣时,心里确实怦然心动了一下,这女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清雅略带风情,妖娆而不矫揉,举手投足、待人接物都自然得体、落落大方,神态里既有邻家女孩般的真诚纯朴,又有着商场磨砺过的精明狡黠。
说心里话,张雨齐喜欢这样的女孩,成熟、自然,骨子里还带有一点点叛逆和高傲,他的感情世界里也不是空白一片,在英国,他与中国的、西方的女孩子都有过接触,他的情感也曾经泛起过涟漪。但他心里很清楚,他回来可不是谈情说爱的。
更何况,倪可欣一直对他不冷不热,有一种拒他于千里之外的矜持。
倪可欣是二十九楼的“头儿”,算是张雨齐的顶头上司,他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倪可欣安排,张雨齐也时不时到她办公室里汇报。但工作一汇报完,倪可欣就会礼貌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说:“好的,我知道了,回去工作吧。”不给张雨齐任何多停留的机会,张雨齐准备好的想套套近乎的话也就只好硬生生“憋”了回去。
即便这样,张雨齐还是发现了倪可欣的一个特别之处。
倪可欣与二十九楼的下属们处得不错,中午吃饭时也经常与那帮姑娘们在一起就穿什么衣服化什么妆叽叽喳喳,张雨齐当然不好意思插嘴,但很注意听她们谈话。
年轻员工一般称公司为永惠集团或者集团,老员工则直呼公司,只有倪可欣始终称永惠。这引起了张雨齐的好奇,那封邮件里,“局外人”不是也直接称“永惠”吗?倪可欣会不会和那个“局外人”有什么关系?或者说倪可欣就是“局外人”?
按说倪可欣也不是不可能。她是张咏琳的助理,肯定知道张咏琳有个侄子在英国读书,如果她碰巧了解了张咏琳在车祸案中的“不法”行径,会不会给她的侄子写封邮件呢?
可这事与她有什么好处呢?一旦张咏琳知晓,她必定会被炒鱿鱼,难道是为了打抱不平?这个时代,为了打抱不平赌上自己未来的人还有吗?
或许她是特例呢,为了正义和公平。张雨齐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点牵强,但念头一旦生出,就无可遏止地往一个方向发展。
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让张雨齐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刘一璃来找张雨齐的时候,胖刘一般都会借故离开,自以为是地给两人创造独处空间。旁人也不会去打扰,毕竟是中午休息时间,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情做。
但有一天中午,倪可欣却急匆匆地跑到了张雨齐和胖刘的办公区。
倪可欣过来的时候,刘一璃正伸手要揪张雨齐的耳朵。看到倪可欣,刘一璃有点不好意思,张雨齐也“腾”地红了脸。
倪可欣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她走到刘一璃旁边,低声说:“一璃,你去董事长办公室里看看,中午休息时间,你进去比较方便。”
“怎么了?”刘一璃一惊,忙问。张雨齐也立马支起了耳朵。
“老板在里面,我刚想送个文件进去,听着里面似乎在争执,好像还有摔杯子的声音,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去看看呗。”倪可欣面有担忧地说。
“是吗?老刘又怎么了?”刘一璃刚要动身,又扭过头来,说,“你是助理,你不去让我去,合适吗?”
“就你去才合适嘛,你是老板的女儿,又是董事长的小闺密,你去调解最合适了,我们都是局外人,不方便嘛。”倪可欣轻拍着刘一璃的胳膊,边说着边拽着刘一璃往外走。
这次,她倒是看了张雨齐一眼,似乎对把刘一璃从张雨齐身旁拽走有些歉疚。
但让张雨齐震撼的,却是她说了一句“局外人”!
他刚才明明听到倪可欣说自己是局外人。
“局外人”!这是巧合吗?
那个写邮件的人也自称自己是“局外人”,难道倪可欣真的就是写邮件的那个人?张雨齐决定宁可被倪可欣白眼,也要去试探一下。
他借口给倪可欣送文件,敲门进了倪可欣的办公室。倪可欣正坐在电脑前打东西,见是他,就用手示意他将文件放桌子上就行了,并没有从电脑前起身。
要是过去,张雨齐也只能离开,谁家的热板凳愿意贴冷屁股啊!何况,张雨齐也是骨子里蛮清高的人,可今天,张雨齐已经决定把脸豁出去了。
他将文件放在桌子上,盯着倪可欣的后背,自言自语道:“反叛给予生活以价值,我反叛,因此,我存在。”
倪可欣被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着张雨齐,一脸茫然。
张雨齐自作聪明地说:“我刚才听倪总助自称局外人,就知道你一定对存在主义哲学有研究,是不是很喜欢加缪的人生态度呀?”
倪可欣摇了摇头,说道:“我确实看过加缪几部小说,包括《局外人》,但对你说的存在主义哲学并没有研究。现在是办公时间,我觉得在办公室里也不适合探讨哲学和人生。”
张雨齐被呛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觉得不能错过机会,马上又跟进了一句,说:“倪总助要是给人写邮件,会不会署名局外人啊?”
倪可欣觉得张雨齐的话有些莫名其妙,怎么没头没脑地问这些问题呢,但她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微微一笑,说:“我不会用这样的署名,这不礼貌。凯文,我在赶董事长的一篇发言,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出门时帮我把门带上,谢谢你。”
说完,也没有再看张雨齐,就低下头继续工作。
张雨齐实在没有办法再待下去了,就讪讪地走出倪可欣的办公室,帮她把门带上了。
虽然被讥讽,他心中还是有些激动,不管倪可欣是否承认,他觉得她就应该是那个“局外人”。
晚上,他把自己的发现和分析告诉了刘一玻,刘一玻倒没有张雨齐那么兴奋,他觉得张雨齐有些操之过急:“你应该与她搞好关系,通过她了解姑妈的行踪,挖掘姑妈与车祸的关系。你这样一弄,她对你反而加以防范了,你怎么才能逾越她这道墙呀?”
张雨齐觉得刘一玻说得也有道理,心情不免黯淡了下来,连刘一璃告诉他姑妈只是失手摔坏了杯子根本没有和老刘吵架的事他都没有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