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潇认真听完,发现这的确算是个好差。可惜他也没那个权力替赵熹做决定,于是只能恭敬地说:“祭酒所言极是,下官也觉得对赵熹极有益处。可惜赵熹他现在正在广业堂给监生们讲词,倒是不能立刻回复了。”
“那倒是正好,”没想到祭酒不仅不恼反而笑得更加灿烂,“既然如此,我去广业堂听一听他的课,也好再整理一下自己的想法。”
肖潇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想到自己和赵熹的课时模式还没有往监丞们汇报。算学地位低,别的学馆都有监丞旁听或巡查,但是算学却没有,倒是让肖潇肆意发挥来着。可是现在祭酒一去,看到半个时辰一课怎么办?还有试卷之类的……
肖潇急忙想要拦住祭酒,可是他又找不到理由,眼睁睁看着祭酒的背影渐渐远去。和郑白的讨论也没有一个结果,最后肖潇只能安慰自己祭酒说不定很欣赏他的改动,然后在整个国子监推行。
然而肖潇绝对想不到,祭酒打得还真是这个主意。
郑白自不必说,作为算学里头的老人,别的学馆新来的不会巴结他,监丞们也不会想着跟他搞好关系,别的学馆博士更是看轻。再加上能在算学呆这么多年的人又岂是长袖善舞的精明之辈?他沉迷学问,自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就连那些想要通过他和肖潇联络感情的人都没办法打动他。所以对于这学院里的风向郑白多是道听途说,甚至是从学生的嘴里听到一些动静,自然不明白现在整个国子监的人对肖潇的推崇备至。一想到祭酒发现他们改动上课模式的事情,他结合肖潇的敏感身份,第一时间便满脑子都是降职和除名。至于什么在全学馆推广?他是想都不敢想。
而肖潇则是因为被动的社交方式,就像一直说的那般,他是不会主动交朋友的,更讨厌各种巧立名目的宴会,所以一直也没有人告诉他文人们对他的看法。加上接连被人袭击,他自然以为自己名声臭了,就算祭酒心里觉得他的方法不错,恐怕因为他肖潇之名也会放弃。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传道是最重要的。他肖潇名声既然臭了,有多少人愿意学习他研究出来的东西?因此肖潇其实也不抱希望。
两个人唉声叹气,而另一头的祭酒已经走到了广业堂,三人在外面瞧着学堂里上课的情形。算学的监生们长期在泥潭挣扎,陡然有了如此良机吸取知识,所以一向学得比谁认真。祭酒望着满座端正和真挚的监生们,想到国子监里的几个“妖魔鬼怪”,心中不禁怅然。
“老夫是不是做错了?”祭酒感叹,“现在想来,他们花费数年通过层层选拔,进入这国子监难道不就是想要求取更多的知识?可是我们却为了所谓的专精,将他们限制在专业里,岂不是从一个囚笼到另一个囚笼?难怪那些人宁愿一生穷困潦倒,也不愿意在这国子监述职……”
“祭酒说的实在有失偏颇,”祭酒身后的一个监丞不赞同地说道,“我们二年级设置选修,不就是为了给那些想要学习的监生更多选择?身为老师,我们已经尽力实现了最大的公平,所以根本无需自责。”
祭酒没说话,只是心里清楚,这公平的实现是通过某些人的牺牲得到的,尤其是这算学中的博士和监生们。白玉国国泰民安,外无敌人侵扰,内无反贼作乱,因此朝廷重文轻武,对于这工匠之道、算学之理更是嗤之以鼻,视为奇技yín巧;也因此,这算学成为了各学馆扔人的的地方。他原本也没想到过这些东西,可是当肖潇将这些其它学馆不要的监生打磨出来之后,他却是开始反思起来。所谓的专业是否有必要?算学的上课模式是否适配所有的学馆?他能否请肖潇将那些因《难题集》而留下来的人去其它学馆开课授课?
肖潇和郑白提心吊胆了一上午,直到赵熹回到博士厅才松了一口气。他们就怕祭酒一气之下直接让侍卫把赵熹给赶出去,那么无疑是给肖潇他们判了死刑。不过还好,看赵熹满面红光的样子似乎结果不会太差。
“说是觉得很有新意,打算让我在国子监的各学馆去试讲,”赵熹嘿嘿笑了几声,“看来祭酒大人到底还是坐不住了。”
赵熹虽然因为身份问题也不怎么受博士们待见,可是他曾经的地位和他的厚脸皮决定了赵熹能跟那些助教打成一片,因此得来不少信息。他知道其实这段时间反对肖潇的声音一直都存在,可是却是逐渐消失,因为肖潇的地位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撼动的了。超前的物理知识给这群古人打开了丰富多彩的世界,让他们身心震撼,只要听过肖潇物理课的博士们再怎么抵制肖潇却也说不出话来反驳。物理它看得见摸得着,监生们实实在在看到了那些奇妙的反应,感受了那些所谓的物理概念,可是那些博士们嘴里说的神灵如何验证呢?因此他们面红耳赤,最后只能偃旗息鼓了。后来他们听学生对肖潇的吹捧多了,听同事们对肖潇的仰慕多了,倒是真让不少人重新认识肖潇、然后拜倒在肖潇的裤腿下,其余人也不会将对肖潇的不满挂在嘴边。
“我答应了祭酒,所以大概下午去领完助教的衣服和任职文书之后,我就是这算学的新助教了。”赵熹开心地抱了抱两个人,一点也看不出之前不想进入官场的姿态。所以大概人都是会变的,有时候因为家人,有时候因为朋友,有时候甚至毫无理由,只是因为当时心情好便愿意改变了。
赵熹当上新助教自然是件好事,郑白对于他可是比荣千秋满意得多,于是立刻嚷嚷着要赵熹晚上请客庆祝。正好肖潇上个月用《满江红》升上二楼,他也好奇二楼的风景,知道赵熹已经上到四层之后,便邀着两人一起去醉仙楼。
虽然皇后仙逝,可是醉仙楼却依旧热闹,大厅里挥毫纵情的文人们高声唱着词,引起围观人群们一波又一波的叫好。这是肖潇第一次上二楼,他看着楼梯斑驳的阶梯和光滑的扶手,一时间愣了神,竟然心想这放到现代肯定是无价之宝,因为上面留下来了这个时代白玉国最最顶尖的才子们的痕迹。
“其实楼层的风景倒是没有多大变化,来来回回不过那么些破桌子,”赵熹爽朗一笑,然后招手让小二过来,“这每一层楼主要是酒不同,上一层的永远比下一层的好喝。”
郑白也笑道:“没错!不知道这儿多少人是为了尝到更好的酒而拼命升楼。”
“可不是,邪老还在念叨着让我早点上到六层帮他拿到千日醉呢!”肖潇翻了个白眼,当初要不是他再三保证自己今年一定给他弄到千日醉,那老头儿可是绝对不愿意做那种所谓“低级”和“无聊”的事。
“千日醉啊……”赵熹摇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听说到现在都没有人拿到过,因为这五层升六层并不是像这种打擂台的方式,而是每月由这醉仙楼的主人出题,成功解答之后才有机会上到六层。”
肖潇疑惑地挑了挑眉,郑白倒是没跟他说过这个,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只是三层,所以没有接触到。
“其实挺好的,毕竟这升楼的要求越多,给那些无良之人创造的漏洞也越多,”赵熹给两个人解释,“你想那有钱的人,他只要用钱收买,总有经受不住的人给他投上星星,这一个月三次擂主和最后的正字统计岂不就比我们容易得多?听说那王博士就是这样上来的,真是叫人不齿!”
肖潇早就不将这个跳梁小丑放在心上,因此听到他的名字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感叹:“那这醉仙楼的主人也定是个博学之人,毕竟出题也不容易,更何况是这种无人能答得上来的难题?话说没人透露一下有什么样的么?我倒是有些好奇。”
赵熹看了一眼肖潇,心道这小子估计又是手痒想砸场子了。可惜虽然赵熹也想见一见肖潇大发神威,但是那题却是不准外泄,因此他也不知道。于是他摇摇头说:“不知。听说五楼的人一旦泄题便取消资格,要从一楼重新打擂台,所以倒是从来没出现过泄题的情况。”
肖潇听到这儿自然有些遗憾,不过他很快就想通了,毕竟他最多不过半年时间,自己便能爬到五层去看看那所谓的难题,所以何必现在就想这个?于是三个人开开心心地吃饭喝酒,临走之前还去看了一眼肖潇的擂台情况。
这个月的主题大抵是为了迎合皇后仙逝之事,因此只有两个字“爱情”。皇帝为了皇后而放弃后宫三千佳丽的爱情一向是民间女子们的心之所向,几乎没有一个女人不希望自己能将皇后取而代之,成为这世界上最受宠、又最尊贵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