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伊伊, 这几日积压的阴郁情绪似乎到了一个临界点,许听一点都不想和她绕圈子, 直接道:“不能。”
白伊伊似乎没想到她那么直接, 就这么愣在在原地。
许听不欲和她多说,就想绕过她往前走,就听她说:“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也很害怕。”
“所以你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那。”许听停下脚步, 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你知不知道我也很害怕。”
“你是真的想道歉, 还是为了你自己?”许听一字一句道, 眼里的情绪很淡。
她是想道歉的,但只是为了她自己罢了。以为道了谦, 心里的负罪感就会少一点。
白伊伊的脸色巨变,顿时抓紧了手里的包,身体微微颤抖着着。
可许听不想看这些,也不想和她多说,只丢下一句:“我是不会原谅你的。”绕过她大步往前走去。
等走远, 许听挺直的脊背才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些。
无论白伊伊怎么道歉, 她都不会原谅她。不是所有的对不起, 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件事已经过去了。
可是就算她想要忘记, 那件事仍如同噩梦让在一次又一次地让她睡梦中惊醒。
白伊伊比她晚一年进电视台的,也是比她小一届的学妹, 平时许听出任务时也很照顾她。
就在那一次, 白伊伊接到了一个夜间任务地点很偏僻, 为了安全起见, 她邀请许听和她一起。
出任务回来,路过一个废弃的工地。
她依旧记得那天的场景,很清晰,清晰到每一个细节都在她脑海里重复过无数遍。
那天晚上夜晚很黑,街上的路灯年久失修只有一点微弱的光亮。
两人走着,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个醉汉,两人就想快速绕过他。可是醉汉看见两人,朝她和白伊伊摇摇晃晃地走来。
醉汉人高马大,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附近也没什么人。许听见状不对,就大喊道:“快跑。”
跑到人多的地方就没事了。
许是太害怕,白伊伊跑着跑着摔了一跤,这时醉汉也追了上来。
就见醉汉要追上白伊伊时,许听停下脚步不知从哪里捡到一块石头,直直地朝他扔去。
就在这时,许听回头拉起白伊伊不停地向前跑。
那块石头也惹怒了那醉汉,看向两人的眼神变得凶狠,许听心里一惊。
伤痛似乎让他清醒了一些,但也激发了他那股凶狠。很快就追上了两人,他拉住白伊伊的手臂。
“跑呀,老子这会看你们怎么跑。”那醉汉说着露出一口黄牙,不怀好意地朝她笑,眼神里充满了yín.秽。
白伊伊顿时被吓到了,极力想要挣脱醉汉的手,嘴里大喊着:“不要碰我,滚开。听姐,救我。”
许听这时也顾不得其他,拿起手里的设备就朝醉汉的头砸去。醉汉被砸得一痛,白伊伊也趁此挣脱了他的手臂。
几秒后,那醉汉一脸狠厉地看向许听,跌跌撞撞地许听走去。
许听大喊:“快去叫人。”
白伊伊愣了几秒,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听到许听的声音,才回过神迈开腿大步向前跑去。
黑暗的小巷只剩下许听和那个已经被惹怒的醉汉。
女人的力气总是要小于男人,尤其是一个喝醉了酒的壮汉,他抓住许听的胳膊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
压在她的身上,扯住她的头发,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大骂道:“臭□□,不是跑得很快吗?老子让你跑。”说着又是一巴掌。
许听被打得偏过了头,嘴里隐隐有血腥味,她牙齿不停打着战栗。
男人说完,就想去扒许听的衣服。
她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很害怕,不受控制地尖叫,希望有人能出现。用尽力气在挣扎,却换来男人的一阵拳打脚踢。
小巷很偏很黑,没有其他的声音,看不见尽头的街道像是一头要吞噬所有的怪兽。
她要做什么来自救。
在微弱的月光下,恍惚间,她看见手边一个翠绿色的瓶子。
男人压了下来,她能清晰闻到刺鼻难闻的酒味混杂着汗臭味。
她颤抖着手拿起瓶子,红着眼用尽了力气向下一砸。
“砰!”的一声,酒瓶在手中炸开。
男人的动作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下一秒就直直地倒在她的身上。
抬眼,她对上了男人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爬起来,跌坐在地上,看着男人后脑勺不停涌出的血迹。
头发凌乱,衣服被扯开,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看着男人,眼神空洞没有没有焦距。
片刻后,才颤抖着手拨打了110和120。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了警车发出的巨大警报声。
这一刻,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在警局做完笔录,许听被警察送回了家。那个醉汉及时被送往医院,并没有生命危险,因□□未遂被判了五年。
而从始至终,白伊伊都没有出现。
许听问她那天为什么没有回来。
白伊伊只是不停地哭着,说她害怕。她去叫人,但没有人愿意和她一起回去救她。她自己一个人也不敢,只是报了警。
当时许听就说了一句:“难道我不害怕吗?”
白伊伊霎时就止住了哭泣。
是她让许听陪她出任务,是她想节约时间回去抄近路,是她没有救她。
她无比地清楚,许听原本可以不用遭受这一切的,都是因为她。
这件事过后,她失去了心底那仅剩的安全感,害怕每一个人的触碰,尤其是男人。加上整夜整夜的失眠,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没有办法她请了两个月的假期。
她去看了心理医生,但并没有说,潜意识她心里是抗拒回忆起这件事。
许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看着似乎渐渐地好了起来。
只是时不时从梦中惊醒,很多时候都需要依靠药物来入眠。
她承认她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就算白伊伊怎么道歉,她都不会选择原谅她。
也就在半年后,她申请调到了林城。
今天,许听一行人准备返回林城。
看见沈言朝过来,舒谣和陈路默契走开,把时间和空间让给两人,不当电灯泡。
也是托上次大数据博览会的福,沈言朝一有时间就去接许听下班,部门里的很多人都知道许听有男朋友了。
沈言朝牵着她的手,低声道:“我要过几天才能回去,今天回去要记得好好吃饭,不要熬夜。”
他最近才发现小姑娘竟然有熬夜的坏毛病,他有天工作得很晚,不小心给她打了电话,谁知那头得人很快就接了。两三点还不睡觉,一问才知道还在写稿。
许听认真听着他的话,思考几秒,抬眸淡色的茶眸眨了眨:“可是我睡不着呀。”
沈言朝把玩她的手指,想了想说:“10点我给你打电话。”
“10点。”许听一愣。“会不会太早了?”
现在的人,尤其是年轻人哪有10点就睡觉了的,有时候这个时间点她还在电视台加班呢。
正想着许听就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一捏,抬眸就见面前的男人一本正经道:“10点到11点睡觉是最符合人体睡眠时间。”
许听虚心接受:“好吧。”
两人握着手,又说了一些话就听到陈路说时间到了,才停了下来,沈言朝站在原地看着她上车。
在上车的前一分钟,许听脚步一顿,不知想到什么,突然转身朝沈言朝跑去,在他面前站定,仰头看他,“你回来,我跟你说说我的事吧。”说完没等他说完,就径直上了车。
看着车身远去,消失在视线里,沈言朝才收回目光。
心里隐隐有股不安,但具体又说不上来。倏然,他想到了那间心理咨询室。
经过多方救援,新源也慢慢进入到正轨,沈言朝的工作量也不像刚开始那么大,伤者的数量也越来越少。
他也有时间给许听打电话,铃声才响起,就被接通,电话里传来一道惊喜柔软的女声:“你工作结束了!”像是一直在等他。
“嗯。”沈言朝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向手上的腕表,轻声道,“上床了吗?”
许听停下手里的动作,扫了眼电脑屏幕上右下角的时间——
9点45分,离沈言朝说的时间提前了15分钟。
“可是我还不困啊?”
沈言朝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低声说:“今天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车,不累吗?”
许听的声音很软,仔细听像是撒娇一般:“累呀,可是我的大脑很清醒,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猜这可能和她的生物钟有关,她有多久没有在12点之前睡觉了。一是工作的原因,二是她自己的原因,失眠晚睡已经成为她的常态。
沉默了几秒,沈言朝开口:“你上床躺着,我给你念诗。“
念诗吗?
许听心里顿时有了期待,工作已经完成得差不多,就关上电脑听话地爬上床改好被子。
一阵悉悉索索后,沈言朝就听到手里听筒出传来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我好了。”
沈言朝失笑,靠在椅子上,望着不远处的夜景,低沉的声线响起:“我本能地服从他,
就像一个人睁开眼睛,看见了
我叫他月光,太阳,花朵,树木和山川,
我爱他但不想着他,
我想着他通过凝望和谛听,
在所有的时辰我与他同行。”
沈言朝那边很安静,他的声音经过电流,更显得低沉喑哑,仿佛就在耳边轻声呢喃。
许听蜷着身体,没有安全感极了,她的手紧紧攥着被子,无意识地喊着他的名字:“沈言朝。”
“我在。”
话语间,她攥着被子的手松了松。
“我叫他月亮、太阳、花朵、树木和山峦
我爱他而不思考他
我通过观看和倾听思考他
我和他时时刻刻在一起
……”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沈言朝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轻,直至意识跌进了黑甜的梦乡中。
耳边传来平缓均匀的呼吸声,片刻后,沈言朝停了下来。
恰时,一阵晚风掠过,低哑的声音也消散在无边的夜色中。
“晚安,幺幺。”
作者有话说:
注:“我本能地服从他,
就像一个人睁开眼睛,看见了
我叫他月光,太阳,花朵,树木和山川,
我爱他但不想着他,
我想着他通过凝望和谛听,
在所有的时辰我与他同行。
叫他月亮、太阳、花朵、树木和山峦
我爱他而不思考他
我通过观看和倾听思考他
我和他时时刻刻在一起
……”来自佩索阿《牧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