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刺目的笑颜
牧水城，城如其名，人们大多以牧水为生，牧水一词从表面上理解十分晦涩，只因为这里的水十分养人，据说常年服用能够益寿延年，虽然有些夸张，但预防一般病害还是极为见效的。
这也是牧水城的居民大多都面色红润，而且总是洋溢着温和笑容的原因，一方水养一方人，就是这个道理。靠水吃水，利用这得天独厚的优势，牧水城的人们将这里的水经过处理后变为更加受人推崇的绿色纯天然产品运往其它各城贩卖，虽不说富甲一方，但丰衣足食倒绰绰有余了。
走入城门口的时候，城防士兵十分友善，没有其他城那般严谨，只是详细地盘问了一番。这些在杨涟他们行动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措辞，应付起来倒是十分自然，没有露出一点纰漏，再加上他们一行人全部事先换上了旅者的服饰，对方全当是一个路过的旅行团队，所以很顺利地进入了城中。
“这里和烽狼城倒是有些格格不入，该说他们友好呢还是警惕性不高呢？”帕诺斜着眼睛看着身后城门处的那些士兵说道。
“既然是蒙德勒的安全通道，经过长年的打理必然已经渗透的差不多了，没猜错的话，那位潜伏人员在这牧水城也一定是非富即贵，或者说有着决定一个城生死的作用。”比尔开口道，从城门口的那些士兵他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不是说这里的水很养人么，我们能先解解渴吗？”这时冰儿忽然说道，眼睛不停瞅着左右摊位上的那些由精致的瓶子封装的‘神水’，这些都是专门用来吸引路过的旅人和团队的。
帕诺连忙闪开来，朝前跑去，冰儿在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叫骂着。
“我该说他们乐观呢还是没有心眼呢。”比尔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杨涟，你是不是有心事。”奥菲莉亚微微上前两步走到他身边，侧着头看向他问道。
杨涟收回有些迷离的目光，扭过头对着奥菲莉亚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思考接下来的事情，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哦……”奥菲莉亚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可她本能觉得杨涟有心事，只是不愿说罢了。
“呵呵，是啊，多亏了伟大的陛下，我们才能获得来之不易的幸福……”
这时，从一家小酒馆中忽然传出一阵欢笑声，还夹杂着一些细碎的谈论。
不过，这些看似由衷而发的感慨对某个人而言却显得那样刺耳。
脚步顿住，杨涟站在原地不动。其他人见他停住也立马止住了脚步，他们也听见了那些话，知道杨涟的感受。
“杨涟，不要在意这些老百姓的话，他们只是处在底层的人，无法看清上位者的本质。”比尔怕他出手，有些担忧地劝道。
“你想多了，等了两年，难道还在乎这些吗。”杨涟面容舒缓，笑着扫了面前几人一眼。
“你们先去找那个人吧，路上留下标记，我待会就来。”他接着说道。
“你……”比尔听他要在这儿停一会儿，心头不禁一跳。
“好了比尔，我们先走吧。”合作者出声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示意了一眼。
比尔皱了皱眉，随后才点了点头和几人继续向前走去。奥菲莉亚盯着杨涟的面孔多看了几眼才转身跟上。
独自站在这里，杨涟扭头看了一眼酒馆的招牌：乐无边酒馆。
乐无边三个字十分显眼，形状很洒脱，驻足观看久一点仿佛都能感受到其中蕴藏的欢乐意味，不得不说创意者的手法很独到。
抬起脚步走了进去，里面坐了不少人，很热闹，大家都各自和朋友聚在一起欢声笑语，老人小孩儿壮年妇女随处可见，说是酒馆，这里倒像是个大家庭。
被这些当地人的气氛所感染，就连那些旅行的人都感到了久违的其乐融融，听着他们幽默的大声谈论，个个一脸欢快的笑容。
随便找了一处没人坐的桌子坐下，要了一壶牧水城特有的虫二酒，一边喝着一边听着周围人的谈论，之前在外面听到的那些细碎的谈论正好从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传来。
“妈妈，我们能坐在这里么……”就在杨涟准备仔细听那些人谈论的时候，一个小孩儿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女孩儿长的白白嫩嫩，一只小手扯着旁边一位年轻妇人的衣角，奶声奶气地说道，同时眼睛还有些怯怯地看了几下杨涟。
“这里有大哥哥坐了，我们再找一处地方吧。”年轻妇人有些歉意地朝杨涟点了点头，拉着女儿的小手说道。
“可是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能坐了啊……”小女孩儿不明白母亲的尴尬，仍旧怯怯地说道。
“没关系，你们坐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杨涟微微一笑，身手摸了摸小女孩儿的脑袋。
“呵呵，谢谢大哥哥……”小女孩儿很聪明，立马对着杨涟露出了纯真可爱的笑容。
“那就打搅了，真是不好意思。”年轻妇人也知道没有地方可坐，也不再推辞，将女儿抱在杨涟侧身的一个座位上，随后自己也坐在了杨涟的对面。
温柔地看了几眼天真活泼的小女孩儿，杨涟继续将注意力转移到那边的谈论上。
“你们可不知道，当年陛下带着十二天骑士在战场上有多么威武，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在帝都任职，曾经跟随过陛下的亲卫队一同执行任务，亲眼目睹了陛下在战场上的英姿！”
一名光着膀子的中年男子一只脚踩在木凳上，吐沫横飞地说道，看着周围人目不转睛的神往和羡慕，感到无比的自豪。
“陛下到底有多厉害啊？”一个急忙问道。
中年男人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你们可不知道当时有多么危急，前任罗萨斯卡之王陨落，蒙德勒趁势长驱直入，几乎占领了大半个罗萨斯卡，只需要顶多七天就能攻入帝都，那时罗萨斯卡恐怕就完了，帝国子民也将沦为蒙德勒帝国的奴隶，过着惨不忍睹的屈辱生活。”
“好在陛下横空出世，带领着十二天骑士一路奋战，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硬是将蒙德勒大军从帝都周边十二城赶出，那叫一个痛快！可痛快归痛快，情势依然危急，为了不让蒙德勒帝国反击，陛下便命令十二天骑士分别从周边十二城进发，带领军队将残余部队扑灭，而自己一个人留在了中央腹地，指挥大军作战。就在这时最大的危机出现了……”中年男子这回一刻不停地讲着，仿佛自己就是当时离陛***边最近的人。
“然后呢然后呢？”人们迫不及待地问道，被中年男子彻底吸引了。
“蒙德勒帝国有五大高手，被蒙德勒之王暗中派遣深入腹地，想要暗杀女王，只要群龙无首，他们还有希望攻入王城。然而陛下神勇无比，竟以一人之力大战五大高手，一直周旋了整整一天，直到其他十二天骑士前来救援，将五大高手大败而回。”中年男子说到这里，眼睛大睁，情绪十分激动，一边说一边挥着手比划。
“哇！陛下太帅了！”
“我爱死陛下了！”
“陛下是我的偶像——”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人们忽然集体喝彩起来，一起高声呼喊着陛下万岁，神情十分振奋。
捏着酒杯的手青筋爆出，险些将酒杯捏成粉碎，但杨涟还是将情绪压制了下来。他只是在心里可笑，可笑这些无知愚昧的人。
“呵呵，陛下万岁，陛下好厉害啊……”坐在杨涟身边的小女孩也高兴地挥摆着小手。
“是啊，多亏了陛下，我们才能幸福地生活，是陛下不顾生命换来了我们的今天。”年轻妇人摸了摸女儿的脑袋，温柔地笑道。既像是在跟女儿说，也像是在说给杨涟听。
“嘭！”手中的酒杯终于捏碎，杨涟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不过人太多，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
妇人和小女孩忽然一惊，愣然地看着忽然发怒的杨涟，一时间没回过神。
双手忽然间将面前的小女孩抓住，杨涟紧紧地盯着她纯洁无暇的大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告诉我，你们的陛下这么伟大，为什么还要毁灭我的家园……为什么……”
声音不大，似乎只是在问眼前的小女孩。
“什么带来幸福，什么不顾生命，什么英明伟大……你告诉我，一个杀人不眨眼的贱人凭什么得到这些称颂……凭什么……”
说着说着，杨涟的眼神逐渐凌厉起来，双目慢慢变得赤红，犹如一头即将噬人的野兽。
小女孩被这种可怕的目光给吓着了，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顿时将酒馆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年轻妇人这时才一下反应过来，连忙跑来一把将女儿从杨涟手中夺过抱在怀里，蹬蹬后退好几步，无比警惕地盯着杨涟。
酒馆立马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小女孩受到惊吓的哭声。
杨涟愣愣地看着满脸泪水的小女孩儿，双目缓缓恢复清明。随后慢慢站起身，想要走过去安慰一下，妇人的眼神却充满了紧张和敌意。
“对不起……”
留下一句话，杨涟将钱放在酒桌上，随后便转身走出酒馆，只留下一群满脸疑惑的人们。
走在街道上，看着这里安详宁静的生活，目睹着从身边走过无一不是笑脸的人们，他的心在狠狠地抽痛，甚至……嫉妒。
似乎走入罗萨斯卡，无论是十二天骑士还是那个贱人，都受到所有人的赞颂，就连几岁孩童都能明白，目光中都露出毫不遮掩的崇拜。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人也能受到所有人的爱戴，为什么……一句句为什么在心里徘徊，非但没有消除哪怕一点仇恨，反而一点点加深了他想要破坏这一切的急切。
这些生活原本是属于他的，笑容也是他的，幸福也是他的……凭什么夺走这一切的人还要受人敬仰……他要破坏，他要打倒那个女人的一切，包括她的伟大和英明，他要撕开那层虚假的面具，让罗萨斯卡的子民看清楚他们口中无双的陛下是一个怎么样的冷血魔鬼。
“贱人……”
十指狠狠捏在一起，杨涟愤恨地紧咬着牙齿，耳中仍旧回荡着方才那些人对女王的称颂和发自肺腑的赞美。
那刺目的笑颜，像一根根无比锋利的尖针，一点点刺痛着杨涟无处宣泄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