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这会最需要自己的人，居然是她。
顾梓霜赶到医院时，刚好晚上八点多。
李亦璇守在门口，她看起来比上次见到时瘦了一大圈，满脸都是沧桑和疲惫。
她好像又整过了，素颜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怪，甚至有点恐怖。
接到电话时，李亦璇便哭得没停。
“顾梓霜，你过来帮帮我好吗？我不知道该找谁了……”
“我爸在外面欠了一堆赌债，把公司和房子都抵押了，他现在丢下我们跑了，我们什么都没了！”
“我妈被气得心脏病又犯了，现在病危通知书下来了，这条命能不能捡回来还得看造化。”
“我男朋友知道这情况后跟我分手了，也不管我了……”
“我真的快崩溃了……顾梓霜，求你来一下医院好吗？”
“以前都是我错了，都是报应啊……”
……
顾梓霜没安慰她，也没说什么其他话，她只是让李亦璇把医院定位告诉她。
她也没想到，再一次和李亦璇见面，竟是在此等境地。
李亦璇看着她，眼眶仍泛着红：“谢谢你，来看她……”
顾梓霜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她们让护士拉开了顾静芳床旁的帘子，两个人隔着一层玻璃，静静地看着。
顾梓霜眼神微微一颤，险些没认出来。
她无法把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和那个满脸尖酸刻薄的姑姑联想在一起。
顾静芳还未苏醒，只是闭着眼，脸上置着氧气罩，周围有各种五颜六色的管子。
呼吸机偶然传来“滴滴”声响，而她却好像睡着了一样。
“还没脱离危险？”顾梓霜问。
“嗯。”李亦璇又不禁哭了起来，“我爸真的不是东西，他就这样走了，我天天给他打电话，可他不接。”
顾梓霜始终保持着缄默，只觉得眼前之人，可恨亦可怜。
“我妈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李亦璇哭得更难过了，“ICU病房真的……太贵了，我从前挥霍得太厉害，手里的钱已经快撑不住了。”她抽泣着，泪水止不住地流，“我一个个亲戚都问了，他们都躲得远远的，没人肯借我钱。”
顾梓霜看着她，总觉得出戏。
她可能做了嘴角上扬手术吧，即便哭得如此惨烈，可看起来却好像还是在笑。
“顾梓霜，你借我些钱好吗？多少都可以，等我妈好了，我想办法赚钱还你。”她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握着她，“以前真的是我们一家子对不起你……你现在打我骂我都可以，我只希望你……原谅我好不好？”
顾梓霜一直没说话，没责骂她，也没说原谅她。
她从包里取出了一张纸巾，递给了李亦璇，一直等她哭完了，她们才回到了医院的长廊。
顾梓霜在支付宝上转了5000块给李亦璇，关上手机屏幕后，她淡淡地说：“我工作就一年多，存的钱不多。”
“谢谢，谢谢……”李亦璇情绪很激动，除了“谢谢”，说不出第二句话。
她也没想到，在最危难的时候，唯一伸出援手的人是顾梓霜。
顾梓霜眼皮微抬，眺望了一眼ICU的方向：“我后面也没什么时间来看她，你照顾好她。”
李亦璇连连点头：“嗯，我知道，没事的。”
“你们以后，安分生活吧。”
这是顾梓霜走之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李亦璇没明白。
或许，她以后会明白吧。
--------
第二天，顾梓霜下午请了半天的假，去办了些事。
回到家才下午三点多，她拉上窗帘睡了一觉，再次睁眼后，便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夜幕已降临，房间内一片黑暗，顾梓霜一个人默默地在床上坐了很久。
她稍稍刷了下手机，微信没未读消息，原来她消失匿迹了这么久，也还是没人找她。
算了。
她深吸一口气，口中开始默念一堆唯有自己才能听得懂的话术。
片刻后，漆黑的房间亮起一道蓝色的圆形明光，顾梓霜举起右手，以指尖在圆形中划了一个六芒星的形状。
下一秒，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清隽中夹杂几分妖媚的脸上，有些愠怒之气。
“顾梓霜。”他蹙着眉，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嗯，知道。”顾梓霜看着被蓝光笼罩的蓝归允，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容，“我犯了大忌。”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开后门不让你受罚？”蓝归允一反平时的慵懒状态，以训斥的语气责问着她，“我告诉你，我最多只能帮你争取……”
“行了，我都知道。”顾梓霜对一切似乎都无所谓了，“那次冷泽安也动用了神力，你不就是开后门让他疼了一天一夜吗？”
蓝归允叹了口气，揉了揉泛疼的眉心：“你知道，却还要这么做？”
“嗯。”顾梓霜往床上一坐，往旁边拍了拍，“既然来都来了，坐下来聊几句吧。”
蓝归允在她身边坐下，两个人在黑暗中聊着天，仅凭着面前的一抹蓝光，才能看清对方的面容和神色。
“特地费尽心思叫我过来，也不准备点茶？”这悠然聊着天的语气，可真是久违了。
“你少来。”顾梓霜白他一眼，“我的曼珠沙华，如今还有多少是活着的？”
“这个嘛……”蓝归允心虚地笑着，“俗话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所以我帮你种了批新的。”
“操。”顾梓霜反应过来了，“你特么全喝了？”
蓝归允耸耸肩，笑得很欠揍。
看他这滑稽的样子，顾梓霜也无奈地笑了起来：“算了，懒得跟你计较。”
倒是蓝归允的眼神变了：“会笑了。”
“嗯？”顾梓霜不解地看着他。
“脾气也变好了。”
是啊，换作以前，恐怕她早就劈头盖脸地骂上去了吧。
“这二十多年，确实足够改变一个人了。”顾梓霜笑容有些苦涩，“我应该是什么时候死？”
蓝归允沉吟片刻：“不出意外的话，28岁，车祸身亡。”
果然挺有她的风格，她每次给人安排点事故却又刚好没什么灵感时，都会用车祸搪塞过去。
“也不知道我这一世死了以后，得在怨灵净化池里躺多久……”她啧了一声，“听说我前世在里面躺了好几百年也还净化不掉，我顾梓霜可真是牛逼坏了啊。”
蓝归允目光清冽，神色肃然且若有所思。
“不过这次死了以后，我倒是能想起前世了，说起来我还挺好奇的呢……”
“顾梓霜。”蓝归允冷着脸，打断了她，“你特地把我召来，该不会就是想了解一下死期吧？”
顾梓霜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