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里。
万真和方含颜相对而坐，各自面前都放着一杯美式咖啡。
方含颜困得很，速速喝了几口咖啡，把哈欠强忍了回去。
“不是说好不联系了吗？”她放下咖啡杯，“还来烦我。”
“我只是想要李阿姨联系方式。”万真毫不留情地拆穿她，“你自己要来的。”
方含颜挑眉：“王历宗都要下台了，我来看热闹不行？”
万真嗤笑：“你开心就好。”
两人沉默了几秒，相视一笑，那是种很释然纯粹的笑，不掺一丝杂质。
方含颜猛地把剩下的咖啡全灌了。
万真摸着下巴：“你的优雅呢？”
“再不喝点，我分分钟就能躺这里睡过去。”她的语气，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当时她意气风发，洋溢着白纸般单纯的笑容，没有经受过感情的摧残，也没体会过无能为力的心酸。
她把喝空了的咖啡杯放下，准备扫码买单：“我来请，一会我就要赶飞机了。”
万真有些诧异：“今天走？”
“嗯。”方含颜眼中有几分不舍，语气却依旧很平淡，“回来蛮久了，是时候回美国搞事业了。”
万真不断往外张望：“你再等等。”
方含颜看出了她的心思，她敛起了笑容，心中五味杂陈：“我和他，还是不见更好。”
“话是这么说……”她张望半天，终于回过头，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但现在你没得选了。”
话音刚落，奔跑一路的方俊冲进了咖啡厅，他弯着腰，大口喘着粗气。
“你这个人……”方含颜无力吐槽，“还是这么坏。”
万真毫不避讳地冲她扯出一个胜利的笑。
后来，万真离开了，留了他们两个人单独聊聊。
方俊埋着头，端起了万真剩下的半杯美式开始抿了起来。
他有点紧张地抬了抬眼，嘟囔了声：“妈。”
方含颜也是无奈：“听万真说是你很想见我？”
方俊乖乖地点头：“是的。”
她嗤笑：“那你既然想见我，应该有话跟我说吧。”
方俊放下杯子，双手放在膝盖上：“嗯。”
“那你倒是说啊，等我给你开场呢？！”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你这孩子能不能硬气一点？从小就这个样子，唯唯诺诺的，不知道的当我把你欺负成什么样子了？”
“没有没有。”方俊连连摇头，指甲抠着牛仔裤，“妈，其实你对我……一直挺好的。”
虽然总是冷冰冰的态度，也从来不对他说过什么掏心窝的话，但他每年生日，她都会为他准备礼物，作为一个无亲无故的养母，也从没找过他任何麻烦，更没说过伤人的话。
方俊觉得，她已经做得够多了。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先说什么了。”方含颜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听万真说过你的情况了，你的病……现在怎么样？”
“我控制得挺好的……”他表情凝固了一下，又有些失落，“也不是，昨天又不太好了。”
方含颜默然地看了他一会，她叹了口气，低声问道：“你潜意识里是不是挺纠结的？觉得自己不够好，甚至怕配不上万真。”
方俊双手轻轻握拳，微微颔首：“嗯。”
“这些，都是我们的错。”
方俊诧异地抬头看着她：“妈，这怎么会是你的错？”
“王历宗本来就是个混蛋，而我……那时因为这个混蛋，自己也成了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到头来，也没好好和你沟通过，还得让你从小时候就开始只会一味地迁就人。”方含颜心中有愧，语气也变得柔和，“所以，现在，我要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否定自己。”
方俊鼻子突然一算，莫名想哭，他咽了咽口水，强行忍下了眼泪。
方含颜拍拍他的肩，露出了从未对他展现的欣慰笑容：“看看，我儿子又高又帅，工作又好，品行善良，还有责任心，会照顾人……优点可真多。”
方俊被他说得有些害羞了，把头埋了下去：“我也没那么好了……”
“你当然好。”她郑重其事地告诉他，“而且，万真我认识很多年了，我对她也放心，我想，你们应该会好好在一起，毕竟你俩真的很般配。”
他的眼睛刹那间亮起：“真的吗？”
方含颜：“……”
这出息，前面夸了他这么多全没卵用，一提女人就来劲，搞不好了。
当然，她还是好言好语地回答：“当然是真的。”
只是确实有点后悔，这些话，说得太晚了。
她一直想当一个母亲，所以才会向王历宗提出要领养孩子的要求，可这些年，她却失责了。
她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方俊：“这个你留着，到时候记得跟他报我名字。”
方俊看了看名片，是一个心理医生，在权威机构参与过辅导，看起来是个行业内很厉害的人物。
方俊有些讶然：“这是……你认识的吗？”
“嗯，他很专业，或许比帮你看的医生好，不管怎么样，去试试吧。”方含颜垂下眼帘，苦笑了一下，“和王历宗没离婚的时候，我一直有焦虑症，后来就是在他那看的，现在还挺稳定的。”
方俊看着她，眼中有些心疼：“对不起，应该多陪陪你的。”
“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方含颜轻笑一声，对他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生活，这样我在美国才能放心，知道吗？”
“嗯。”方俊看了看她手边的行李箱，“你……今天就回去了吗？”
“是啊。”方含颜看看手机，“时间已经有点紧张了。”
他起身帮他拖着行李箱：“我送送你。”
“哟。”方含颜跟在他身边，才发现，这个当初还小小一只的孩子，如今已经高出自己两个头了，“我也能享到儿子的福了。”
方俊哑然失笑：“以后还回来吗？”
“有时候会回来看看吧。”
“在美国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事业挺有起色的，回去应该还要忙一波。”她甩了甩发丝，骄傲地说着，“告诉你，我在那边什么样的小鲜肉都有，万真也才比你大八岁而已，我在那想找小二十多岁的都不是问题。”
方俊问她：“他们对你好吗？”
“他们有八块腹肌，还有古铜色皮肤，王历宗那老家伙哪能和他们比？”
方俊还是只有这个问题：“他们对你好吗？”
方含颜说着说着，嘴角的笑容失去了，化作了一抹苦涩。
“妈。”他停下脚步，认真地对她说，“一定要找个对你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