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彩点点头，显然也认可宝芙的决定，转身准备跟着那两个丫鬟走。
但没想到那两个丫鬟的表情却是变了，她们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似笑非笑看向宝芙与添彩：“国公府府规森严，我们是主子的丫鬟，却并非二位姑娘的丫鬟。二位姑娘最好还是不要奢望着我们能有时间领着二位姑娘将这道路走两遍。”
宝芙闻声却是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道：“无事，我妹妹自然会给我留下记号。你们只需要带着她过去便是。”
两个丫鬟却站着没动，甚至将威胁、警告般的目光投向了沈盼盼的方向：“还请大小姐帮忙劝劝您这二位丫鬟，不要让奴婢们为难。”
这便是明着告诉沈盼盼等人一会儿这浴汤附近可能会出现什么阴谋了。
宝芙与添彩两姐妹对视一眼，脸上的神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宝芙干脆道：“那不用麻烦了，我们不去了。”
“这…恐怕不好吧？”丫鬟之一扫了她们一眼，轻轻抬袖掩住了自己的口鼻，道：“如果不洗漱的话，只怕是二位姑娘一会儿也不能跟在大小姐身边了。”
宝芙与添彩闻声，脸上立刻出现了为难的神色。
那两个丫鬟的话分明是将她们逼上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若是现在离开，那一会儿可以跟着，只是不知道在现在她们离开的这段时间内，沈盼盼这边会不会发生什么危险。
但若现在不离开的话，那一会儿她们可能就没有办法跟着了，宴会上人头攒动、嘈杂，沈盼盼发生什么的情况岂非是更高？
就在宝芙与添彩两姐妹左右为难的时候，沈盼盼却是淡定的发话了：“你们去吧，不用管我这边。”
顿了顿，沈盼盼复又道：“只一会儿洗好了之后过来找我便是。”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知道沈盼盼已经做出了选择，嘴角重新咧开了一抹笑意，对着宝芙与添彩两姐妹道：“请~”
只是这温顺的笑容落在宝芙与添彩两姐妹眼中，却怎么看怎么恶劣。
但是她们现在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是一会儿又快洗多快，尽快的赶回来了。
*
宝芙与添彩离开之后，沈盼盼依旧没有让冯家的下人进来伺候，反倒是自己一个人进入了浴汤之中，甚至还微微闭目，像是已经完全的享受了起来似的。
冯国公府的下人们并没有为难沈盼盼，转身默默的退了出去。
只是她们刚离开，沈盼盼便睁开了一双锐利的凤眸，手中金光闪现，手中赫然是先前头上叉着的一柄细簪：“是我请你出来，还是你自己出来？”
她目光炯炯，看向一处，将整个身子都沉浸了浴汤之中，借助池子中密密麻麻的花瓣遮挡住莹白的玉肌。
谢忱没有说话，默默的从藏身之处站了出来。
“谢忱？”
虽然池水中不断有水雾缭绕上升，遮蔽视线，但是沈盼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
嘴角不觉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师父，您终于回来了？”
谢忱目光落向池水中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的沈盼盼，向来不沾染什么人类情感的淡漠双眸中如冰层被打破般，慢慢涌起了一抹愧疚：“抱歉……”
但是这两个字说出来之后，谢忱却是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嗓子逐渐艰涩起来，竟是不知道继续说什么才好。
沈盼盼显然也看出了他眼底的窘迫，心中不觉好笑——曾经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师徒，他从芙柳阁阁主手中将她要走的那一瞬间，沈盼盼曾经还很天真的以为他是喜欢她。
包括后来他教她读书、教她识字、书法、琴棋书画、武功等等等，沈盼盼当真以为他是因为喜欢，因为爱所以才这么又耐心。
但是一切的一切都从他教她杀第一个人开始戛然而止。
像是一直温馨的梦境被打破一样，沈盼盼也曾崩溃过，甚至提着刀冲到谢忱的面前质问过，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但是他是怎么回答的？
这个高高在上，像神一样的男人只是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声音平淡的说出那些残忍的话——他救她出来，不过是看上了她的脸。
貌美如花的容颜能够帮助他办到许多事，这样的容貌不应该浪费在芙柳阁那种肮脏的地方，反倒是应该在他手中，成为他最锋利的一把刀。
美人骨、杀人刀。
沈盼盼恨得曾一度想要杀掉面前这个无情的男人，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毕竟那时候她心中还有对于冯国公的仇恨，所以她将自己关在了房间中三天三夜，不吃不喝终于想明白了。
出来之后，她看向谢忱的眼睛也开始恢复冷然。
谢忱甚至能感觉到——面前这个人，和他越来越相像了。
不在有血有肉，反倒是愈发像一具冰冷的机器。
沈盼盼听命于谢忱，也能完美的完成谢忱交给自己的每一项任务。
每一项，她都完美的完成，但是她最终还是被他残忍的抛弃——甚至，她都不知道原因！
在沈家的那些时间，是沈盼盼心中最灰暗的时刻，她心中的疑惑甚至一度盖过了仇恨，让她放弃了求生的希望，也才会心甘情愿被沈家那些人给利用，作为冲喜工具送到秦家。
曾经沈盼盼疯狂想知道谢忱在哪里，想从谢忱的口中听到答案，听到自己为什么会被残忍的放逐。
但是这一刻真正见到谢忱的时候，她却是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沈盼盼的脸色依旧很冷，她将身子重新往下沉了沉，半张脸都沉进了水中，只露出鼻子与一双眼睛在外面。
黑长的湿法散落在她的身后，让谢忱甚至恍然产生出了一种错觉——沈盼盼不是活人，而是来向他勾魂索命的水鬼。
目光垂了垂，谢忱手动了一下，从宽大的袖口中露出那只苍白的，甚至能看清楚底下流动着鲜血的血管的手。
沈盼盼却目光一凝，瞳孔收缩。
但倒不是因为谢忱的动作，而是因为他的手上黑发缠绕，底下提着的——分明是一颗瞪大了眼睛，死不瞑目的人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