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金并没有注意到沈盼盼异样的神色，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沉默的人，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一路上，如嬷嬷边走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身侧的人。
须臾，她斟酌着开口，道：“世子这两年似乎没怎么长？”
沈盼盼脚步微顿，但旋即便恢复了正常：“边关战场一直未捷，吃食上自然是不甚注意…母妃也替我着急呢。”
如嬷嬷眼中闪过一抹疼惜，忍不住道：“您…受苦了。”
沈盼盼笑了笑，面上带着些许超脱凡尘的洒脱：“托军中诸位将士关照，并未吃太多苦。”
如嬷嬷擦了擦眼，望向沈盼盼的目光更是软了三分：“您能这么想，是大晟之幸。”
说着，她忽然擦了擦自己的眼睛，面上露出些许笑意：“瞧我，怎么竟说点儿这些伤心事儿了？让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听见了，怕是又要笑话老奴不会说话了……”
“曾祖母…她身体可还好？”
沈盼盼闻言，不由慢慢停下脚步，面上显出一抹关怀——当年秦家被贬，太皇太后跟当时还未退位的太上皇发了好一大通脾气，直接就被气病了。
但饶是这样也没能劝得太上皇回转心意，还是将秦家发配到了那鸟不拉屎的岐水县。
甚至差点儿将薛平瑛头上“茗嫣郡主”的名号给撸下来，显然是铁了心的想要废了秦家再回京的可能。
没人知道当年一直颇受圣眷的秦家为什么会忽逢此劫难，但是却都不约而同的开始与秦家疏远了距离。
甚至就连夫妻间一直琴瑟和鸣的秦家二小姐秦纯的婚事都受到了影响，卢家甚至连等到秦家走都等不及，当天便替小将军卢向阳纳了一房美妾。
听说若不是卢向阳拼死相拦，卢家甚至有让他休妻的想法。
如嬷嬷显然是个知晓内情的，听见沈盼盼不仅丝毫不显怨恨，甚至还主动关心起太皇太后的身体，顿时感动的眼泪涟涟：“好，好着呢~只是一直念着您，念着茗嫣郡主的紧……”
沈盼盼看了她一眼，心下有些奇怪——难道她猜错了？太皇太后的关系其实与秦铮并不好？
怎么她一句寻常安慰，这人的反应就这么大的？
不敢再说话了，沈盼盼点头微笑，沉默了下来。
如嬷嬷直以为她是着急着想见到太皇太后，便也不再多嘴，加紧了步子带着沈盼盼朝着瑜宸宫的方向行去。
两刻钟后，沈盼盼看着面前庄重威严的宫殿，门口处的朱红色经过时代的变迁彼时已经稍显暗淡，上面锈金的铁铜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厚重感，然人只消一眼便觉得望而生畏。
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沈盼盼迈了进去。
只是进到里面的时候，她这才发现什么叫一墙能隔两界。
藏青色的石板砖被人抬去了一半，琳琅的水阁旁花团锦簇，好不惬意。
素闻这位太皇太后来自江南水乡，如今沈盼盼进来一瞧，方才知道什么叫‘洞中别有一番天地’。
心情下意识就松了三分，沈盼盼迷了眼，瞧着眼前的风景有些惬意。
然一直站在戎金身边的人却是不动声色的踩了她一脚，微微有些吃痛，沈盼盼迅速回过神来，却对上了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睛。
像是酷暑炎夏的时候忽然有人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沈盼盼的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恢复了警惕。
“嬷嬷，这花是什么花呀？闻起来好香~”
目光落到一旁的开的团团簇簇的花苗上，沈盼盼的眸色微深——这种花，名为蛊梦草，是从西域传来的一种珍品。
花开七色，晚上的时候看，盈盈映月，远远望去，就像是花瓣上盛着满满的盈光。
蛊梦草有安神筑梦的功效，西域人偶感失眠的时候，便会在家种种植一颗蛊梦草。
但是蛊梦草却不能多养，不然的话，反倒是损伤身体根本，让人终日昏昏沉沉，更严重甚至会导致人在梦中直接陨落。
这法子传到中原的时候，也曾盛极一时。
只是蛊梦草珍贵，是以非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倒是也养不起一株半颗。
是以，它的毒性便也被人轻而易举的忽略了去。
太皇太后身份尊贵，宫中有原不是什么奇事，只是离着寝宫这么进的方向，种了这么多蛊梦草，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别有用人之人刻意为之。
如嬷嬷便顺着她的视线瞧向那开在角落的小花，脸上便显出一抹奇色：“这东西竟然还在？”
微微挑眉，沈盼盼轻声问道：“听嬷嬷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它不应该在这里？”
如嬷嬷脸上便显现出一抹讪笑：“奴婢倒不是这个意思……”
声音微顿，如嬷嬷左右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这才叹了口气，无奈道：“您与茗嫣郡主走了之后，太皇太后心中不顺呀，就气病了，吃不下睡不好，太上皇担心的不行，赶巧有人献上一位西域神医，说是这西域有一种花，花开七色，花香能使人安神定心，太上皇让御医看了，确认无毒之后，忙是给太后送来了。
就是太后她老人家性子倔啊，这整根太上皇在气头上，说什么都不收，甚至还要将东西给摔了…太上皇没办法，就偷偷命人在这一片附近种上了几颗，盼着能有作用。
说来也奇，这花刚种上没三天的功夫，太皇太后身子果然是好了不少…只是还没等咱们大家伙松口气，也不知那个没眼力的说走了嘴，太皇太后便让咱们把这花全部连根拔了，扔出了瑜宸宫……”
如嬷嬷说的絮叨，沈盼盼却是听得面色微微有些发沉——这件事事关太上皇，那边不是那么容易解决了。
难怪，难怪。
她就说这蛊梦草虽是罕见，但太医院这么多御医看着，难道真就每一个人了解它的习性？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太上皇授意的话，那便是他们真的发现了，只怕是也不敢说啊……
但是，这是为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