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般人听到如此直白的羞辱，怕是早就要掩面泣泪而逃了。
可沈盼盼偏不，她安安静静的立在原地，等薛平瑛笑了个畅快才淡然开口：“母妃要不要与儿媳打个赌？若儿媳能在三日内带了万金回来，母妃就答应儿媳一个要求…任意一个要求。”
最后一句话，她的语气微微加重，带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偏生这会儿薛平瑛还沉浸在对她不自量力的嘲笑中没回过神来，竟当真轻易的应了：“好啊，人本妃也可以给你…只是你若带不回万金，又当如何？”
“是杀是罚，悉听母妃吩咐。”沈盼盼答道。
然这回答显然并不能让薛平瑛满意，她双眉轻蹙：“本妃要你的命做什么？这样吧，本妃听说女童的心头血可愈百疾，你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到底也是个黄花闺女…若你不能依言将万金带回，那便每日取一碗心头血，供到铮儿的痴症痊愈，如何？”
“好。”
沈盼盼答完，空气却静了一静。
本来都已经做好准备在她推拒之后狠狠的将之奚落一番的薛平瑛愣了，回过神来却是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沈盼盼，方才想起自己还应了她一个要求。
声音不自觉就有些艰涩，薛平瑛轻咳了一声，勉强润了嗓子：“你的要求…是什么？”
“如果儿媳能带万金回来，儿媳希望母妃能帮儿媳…收个尸。”
说完，沈盼盼福了福身，也不等薛平瑛继续追问，语速飞快的道：“夜很深了，母妃还是早些休息吧…时日不多，儿媳这便要带了人动身。”
“慢着！”眼见着她扭身就要出去，薛平瑛唤住了她，道：“你要带着勾莺去哪儿？”
“京都。”沈盼盼这回倒没有隐瞒，很爽快的回答道：“岐水县穷乡僻壤之地，自然是不会有人愿意出万金之数…京都富饶，儿媳想去碰碰运气。”
——京都再富饶，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傻子来！
薛平瑛心中不屑，面上更是狐疑：“可本妃怎么知道，你不是带了人跑路？”
“…招娣还在母妃手上，儿媳自然是不会走得。”说着，沈盼盼声音顿了顿，复又道：“或者母妃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差人跟着儿媳，儿媳绝无意见。”
眯着眼睛打量了沈盼盼一会儿，薛平瑛微微扬声：“呈祥！”
“奴婢在。”
不消片刻，呈祥的身影便是从外面闪了进来，福身道：“王妃唤奴婢又何事？”
“跟着世子妃…出趟远门。”
顿了顿，薛平瑛拉长了语气，音色沉沉的补充道：“记得早些回来。”
*
京都不愧是京都。
哪怕是在蝗灾横行的年岁，也处处充满着嚣张的富贵气息。
怨不得前朝将军杀入京城时，能挥墨著下“我花开尽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之千古绝唱。
行在路上，沈盼盼左看看、又看看，带着说不出的兴味，活像是说书人口中那初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呈祥跟在身后，却是带着满身的不适——往昔她跟着王妃出行的时候，去哪儿不适百姓避让，万人朝拜的？
如今倒是头一遭如同一个平头百姓一般在街上行走，倒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又行了一段路，听着街边琳琅的走卒贩夫的叫卖声，呈祥心中那种莫名的心虚之感倒是少了不少，再去看街边的一草一木，倒是真的能心平气和的赏出了些许兴味出来。
“世…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入目琳琅皆是繁华的帝都街景，遍地花开数不尽的京都好景象，一时竟是令得呈祥都忍不住忘了行，失了口。
被沈盼盼瞪了一眼，呈祥这才收了心，有些一遗憾的看了一眼街边那穿在草把子上鲜红亮堂的冰糖葫芦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腰包里所剩无几的散碎银子，只得逼着自己转开视线。
“京都最大的赌坊在哪儿？”
“呃……嗯？”
愣了一瞬，呈祥这才惊愕转头，看向沈盼盼的方向：“您要做什么？”
“赚钱呀~”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沈盼盼的视线落在一旁缩着肩膀，再没了当晚带走沈盼盼时趾高气扬模样的勾莺，水葱般的指尖滑过虚空，勾出一个窈窕的美人影子：“想来帝都这样的繁华，也不会辱没了我们勾莺这样的好颜色~”
“世…世子妃，奴婢，奴婢错了，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奴婢吧……”
勾莺的声音小小的，上挑的吊眼这会儿也没了盛气凌人的锐气，泪眼朦胧的模样看着好不可怜。
眉梢眼角像是降了霜雪，沈盼盼看着她却不见一丝怜意：“勾莺姑娘这番话倒是好生耳熟，我似乎在哪儿听过？”
脸上一白，勾莺浑身止不住的抖了一下——
“姑娘，小妹不懂事，不知犯了什么错，能否请姑娘通融一二？”
“不要抓我，我…我做什么了？你，你们想干什么？！啊，饶了我吧，呜呜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
沈招娣的哭求声犹如昨日，鲜明的响彻耳畔，勾莺的脸色越来越白，单薄的嘴唇也在刹那褪进了血色。
“想起来了？”沈盼盼神色冷然，带着几分睥睨，一如当日的勾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想起来了，便早早的收了眼泪吧，过会儿到了人家手中，免不得是你哭的时候……”
——“世子妃何必求奴婢？还是早些劝你那妹妹趁早收了眼泪，一会儿的杖刑落下，多的是她哭的时候。”
同样的话，只是如今说话的人却掉了个个儿。
当真是说不出讽刺……
收了脸上的笑，沈盼盼随手拦了个人：“劳驾，打听一下咱们京都最大的赌坊在哪儿？”
“最大的？”那人愣了一下，随即脱口而出：“那自然是扶台赌坊！”
顿了顿，那人多打量了风尘仆仆的沈盼盼几眼，神色不由有些迟疑：“几位是初到京都？”
点了点头，沈盼盼倒是也不避讳：“不瞒大哥，小弟确实是初来乍到…早早听闻京都有一名坊，设下九道赌局，静待有缘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