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离开不久，薛平瑛便是挥手让所有人都散了。
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离去，也带走了这屋子里甜腻的女人香。
苏嬷嬷动作娴熟的端了一个插着香烛的小铜鼎上来，很快，最后的脂粉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跪下。”薛平瑛忽然道。
秦铮捧着盘子吃的开心，闻言不由有些好奇的看向他娘的方向。
抿唇正想说话，那头沈盼盼‘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于是他就有些急了：“母亲，为什么要让媳妇儿姐姐跪着？”
“乖，她犯了错，理应惩罚…不过铮儿别担心，娘不会为难她的。”
薛平瑛回了一个微笑，又摸了摸他的脑袋：“铮儿吃着香吗？”
“嗯嗯，可好吃了呢~”
秦铮笑弯了一双眼睛，脆生的回答道。
母子二人之间的气氛一片祥和，底下跪着的沈盼盼抿了抿唇，垂下的眸子挡住了点点的失落。
放柔了视线，薛平瑛掏出帕子，动作轻柔的擦去了秦铮嘴角沾着的一粒糯米，又低声哄道：“那铮儿把药喝了好不好？”
话音未落，一旁早已准备了许久的呈祥便是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立在了秦铮的面前。
本是上扬着的嘴角‘歘’的一下落了下去，带着一丝可怜。
水润润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薛平瑛，撒娇道：“不嘛、不嘛，铮儿不想喝~它好苦哦~”
“不行。”
然这回，薛平瑛却没有下午那么好说话了，反倒是紧皱着眉头看向秦铮的方向：“你不喝，病怎么会好？铮儿，听话~”
“铮儿身体棒棒的，并没有得病啊！”
秦铮不依，抿着小嘴与薛平瑛据理力争。
“母亲，那药不过是温补身体，增强体魄用的，对于世子的病情，确实没有什么作用。”
就在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一道小小的声音忽然自下首响了起来。
“你…懂医？”
薛平瑛闻言，眼神有些复杂的看向沈盼盼的方向。
从这飞鱼饼再到方才的话，一时竟是有些让薛平瑛看不透自己这个儿媳妇儿了。
区区一个乡野村姑，竟然懂这么多？
沈盼盼依旧恭恭敬敬的跪着，细白的脖子从衣领里透出。
灯火照在其上，远远看着像是晕出的一片盈光。
“谈不上懂，只是略知一二。”
看着呈祥以飞鱼饼做诱饵，哄了秦铮乖乖的把药喝下，薛平瑛这才摆了摆手：“嬷嬷，将铮儿带下去吧。”
“是。”
苏嬷嬷福了福身，帮着秦铮擦了擦嘴角，又递上了一颗早早就备下的松子糖过去，这才拉了他的手，准备离开。
“媳妇儿姐姐不跟我回去吗？”
只是在走到沈盼盼身边的时候，秦铮却是忽然听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看向她，眼中带着十足的依赖。
沈盼盼冲着秦铮的方向笑了一下，道：“世子先回去，我一会儿就回去陪您，好吗？”
“哦……”见她真的没有跟自己走得意思，秦铮不由有些失落。
不过转瞬便恢复了原本的笑靥，道：“那媳妇儿姐姐可一定要快点儿来哦~铮儿一个人睡黑屋子，会怕怕的……”
“嗯。”
沈盼盼视线微垂，心中却是说了一声抱歉。
*
“谁教你的医术？”
等到秦铮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薛平瑛这才将视线转回沈盼盼的方向，声音不自觉便带了些许的严厉：“你接近秦家，到底有什么目的。”
沈盼盼老老实实的跪着，慢乎乎的声音显得有些温吞：“是师父教的。”
顿了顿，她抬眼看向薛平瑛的方向：“母亲，我是被您买回来给世子做冲喜娘子的，您觉得我能有什么目的？”
“一个村姑，会做点儿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也就罢了，可是懂医……”薛平瑛的声音顿了一下，转向沈盼盼的目光却带着些许的轻蔑：“你觉得你配吗？”
倒不是薛平瑛看不起她，只是医术这东西向来是口耳相传。
正所谓行医世家，一般都是父传子，子承父业。
那些方子、药集之类更是秘而不传的宝贝，若非对这些东西了解到一定地步，怎么可能单凭鼻子闻，就知道那药是做什么的？
而沈家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种田农户，上哪儿懂这些精细的东西？
退一万不说，就算是他们知道，可他沈家有那个经济能力供养沈盼盼去读书、去研习医术吗？
——若是沈盼盼在沈家当真这么得宠，何至于还被买到秦王府来？
“师父说过，众生平等，盼盼自以为…我是配的。”铿锵的声音带着一种坚定不移的味道，莫名的就让人信服。
可薛平瑛却是嗤笑一声：“众生平等？呵，真是好奇怪的想法……”
顿了顿，薛平瑛复又道：“人生来便划分好了三六九等，有些东西，像你们这样的人，注定是不配拥有的…所以，还是把你那些不切实际的梦给收一收吧。”
又训斥了沈盼盼两句，见她始终窝在那里不再说话，薛平瑛便以为她服了。
心下稍稍安定了些许，薛平瑛复又道：“明日我给你配个嬷嬷好好教一教规矩，也板板你脑子里那些野想法，免得出去给铮儿丢人。”
“是。”
沈盼盼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母亲，不知我妹妹去哪儿了？我…我恨担心她。”
方才来的路上，沈盼盼跟着苏嬷嬷进来，沈招娣却是被一个眼生的丫鬟给带走了。
方才人多她没敢问，也没人给她机会。
现下静下来了，她的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她？”薛平瑛闻言下意识皱了一下眉头：“她自然是在她该呆的地方，你就不用管了。”
“母亲，今日世子暴露一事，皆是因为儿媳的错，您惩罚儿媳便好，能不能不要为难招娣？”
“呵，你以为我罚她是因为铮儿？”薛平瑛轻笑一声，挑眉看向沈盼盼的方向。
“难道不是吗？”沈盼盼有些不解：“若非招娣一时口快，说漏了嘴，今日……”
“铮儿的事儿我原也没想瞒着。”
没等沈盼盼把话说完，薛平瑛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罚她，是因为她在别的地方，说了不该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