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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7:桑顿卡亚的战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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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冻土覆盖的古老遗迹,昏暗如夜。

嵌入墙壁的古老水晶照耀四方,风蚀地板的广场当中,诸位神启、传承战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格马静静地躺在台阶最下方。

黑色的血液向四周扩散,阴森可怖,只有当它被人群缝隙中的烛火或者水晶散发出的光芒照到时才会变成耀眼的殷红色。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战旌们,也还没有办法处理刚才发生的事情。

半天前格马还是北山联盟刚刚继承位置的领导者,享受着众人包围的荣誉,可就在刚才,他被人硬生生打死在了帕洛图斯比最神圣古老的仪式当中。

【你闯进了战旌们的集会,以弗伦冈铎为首的部落领袖,正紧盯着你。】

肯恩砍死他的动作每下都倾尽全力。

谁都没有勇气开口阻拦。

战旌们见证了这个年轻人藏在体内的怒火,被那股热切和释放带得失神,以至于谁都没有留意到格马就究竟是在他第几次举起斧头的时失去生命的。

艾隆出现在广场角落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他甚至听见最末端的几个维拉人,正在讨论着局势:“真不敢相信,我们就这样看着南疆人当众处决一位同胞。”

“格马是叛徒,罪有应得。”

“但这是帕洛图斯比,轮不到南疆人来裁定私刑,即便是正式宣战也让我难以接受。”

……

骚动在格马死后的第十个呼吸起开始出现。

战旌们纷纷扩散开,将肯恩孤立在台阶和广场的交界处,远离他借由水晶投射下来的影子,同时也将残破的巨型大门关闭合拢。

六只塔坷栓着整齐的真皮座鞍,搬动两片高数十米的石头,直到连一个拳头的缝隙都不剩为止。

仇恨本能和长久以来的偏见指引着众人将注意力放在肯恩身上,当这个年轻人从复仇的嗜血里缓缓抬起头的时候,审判的号角响起,凿刻着图印的武器已经握在观众手中。

“我请求把他当做开战的信号。”北方两姊妹其中的一个说道。

“砍掉头颅。”另一个人附和。

肯恩望着周围虎视眈眈的陌生人,心中升起荒谬,失望流淌全身,直到战斧上面的手指缓缓回收到极致。

“肃静,传统,他是冬母的神启。”

巫祭们是北境旧约最忠诚的捍卫者,敲击着昂贵古老的法杖,将大厅里重新燃起的躁动又按下。

“看看这张脸吧,我们当中不应该有一个……”

“有什么?”肯恩偏过头,用带有寒光的眼睛扼住发言者的舌头。“有一个异类?恕我冒犯,我显然不是在座众人里最奇怪的。”

飘在空中的卡吉索族和拥有少数部落特征的毕和盎都看向了他。

发言者似乎有点恼怒,呵斥道:“把嘴闭上,你没有资格说话,狡猾的南疆人,我们会知道你潜入帕洛图斯比究竟是何居心!”

“他当然有资格说话。”霍叟说。

古老水晶的亮光旁,流淌着詹泽雷斯部落首领溢散的能量,强大的魔法影响了周围的禁忌。

观众们一片哗然。

北境战旌当中其实并非都是古董,有些部落本就依靠着中立营地发展壮大,也接触和结交过很多坦荡善良的南疆冒险家,甚至有人会在猎季雇佣赏金猎人。

野兽血骨、冰原矿材,毛皮制品……

这些都是帕洛图斯比对外贸易的主要商品,经过多年的磨合接触,也有很多南疆来客得到了部落的友谊甚至尊敬。

架不住南疆王国明里暗里都没有放弃过侵略北境,所以那种仇视情绪根深蒂固。

有些战旌对于杀掉肯恩持怀疑态度,他们没有参与包围,却也没有主动发声,直到霍叟开口为这个南疆年轻人说话,才让这种情绪浮出水面。

那位强壮的咏霜执剑者居高临下:

“既然是审判,他就有辩驳的机会,我们并不是怜悯南疆来的陌生人,而是在尊重一个传统,尊重事实和内心的选择。”

“你在分裂这片土地。”弗伦冈铎同样从台阶上移动。

他像是升起的雄峰,兽性和肉眼可见的暗红色气浪在广场四周肆虐,冰霜在高台周围的地砖缝隙里面延伸,而头顶和另外的角落里则残留着湛蓝色的雾霭。

“三种力量?”艾隆喃喃地脱口而出。

他感觉到杀气从周围传来,显然那些听见这句话的观众都在介怀,认为南疆人不配跟其余两位扛起帕洛图斯比的战旌相提并论。

艾隆愣愣地向后退,直到撞在一片钢铁护胸上。

刚才那些在甬道里面被他忽视的部落领骑,此时都用不太舒服的眼神瞥着他,就好像自己的同伴里面出现个居心叵测的异类。

丹从影子里出现,单手捂住艾隆的嘴巴,将他拉进了侧面的缝隙。

……

肯恩站在两位战旌的气浪里,却冷静得可怕。

霍叟没有回避弗伦冈铎的挑衅,直到身旁的众人,尤其是卡吉索族的长者朝着广场中央释放了带有安抚作用的垂魂魔法。

“我们要跟南疆人开战……”

弗伦冈铎用火山回响般的低沉嗓音质问年轻人。

“为什么?”肯恩反驳。

“这是积压已久的世仇,但我更在意你究竟站在哪边?”弗伦冈铎的兽瞳像刀子,能够划开胸膛看见真实的心跳。“你忠于血脉,还是忠于北境?”

肯恩语气坚定:“我站在我自己这边。”

“别耍滑头,小东西!”

身穿荆棘甲的乱刃氏族向他嘶吼,却只得到了一个冰冷的眼神作为回应。

“你好像一心求死。”霍叟笑着说。

“我来此是给锡蒂·艾萨妮报仇的,”肯恩丝毫没有怯懦,即便站在好几道杀意当中,声音依旧响亮坚定。“我只忠诚于我自己,保护我想保护的人,战胜我需要去战胜的对手。”

他盯着弗伦冈铎的眼睛,视线越过兽人嘴巴旁边突出且缺损的獠牙。

“如果有南疆王国敢涉足我的村庄,踩坏田地便要留下财富,毁坏牧群就得交出战马,而如果桑顿卡亚的子民留下任何一滴无辜的血液,我就会用自己的斧头给他们找回来。”

观众里面传来好几个截然不同的笑声。

有些是带着怀疑在冷嘲热讽,有些则是真心在为这番发言动容。“嘴巴真厉害,年轻人。”

肯恩眉头间的皱纹并没有因此舒展,相反,他带着失望和怜悯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包括弗伦冈铎和霍叟。

“你这是什么眼神,娃娃。”

两姐妹从未被男人如此挑衅过,如果这里是【砂坞】或者【希伯莱纳】,两个强悍且性格暴躁的战旌会把肯恩吊死在悬崖边的寒风牢笼里。

“我为这仪式感到可笑,说实话,我遵照古老的传统发起复仇,却要接受无端的指责。”

肯恩盯着弗伦冈铎向自己挥舞沉重的战刀。

【武器:兽血·多明格斯(神器)】

【品质:匠品】

魔法和毁灭的獠牙在钢铁上附带出灼烧空气的声音,弗伦冈铎将力量聚集在那柄从远古熔炉里取出来的巨型单刃巨剑上。

他绝对不允许有人蔑视传统,即便对方是旧神启温的授权者。

就在那片宽阔的刀刃即将爆发出真实威力时,它停了下来,被一片凭空增长的坚冰束缚在半空,直到力量被中和才能够看见——霍叟抓住了握柄的前端。

“战旌要尊重信仰。”霍叟盯着肯恩。

那眼神很简单,他绝对不会再多做任何一次努力。

“你运气真好,或许也很差。”弗伦冈铎的兽人压迫感短暂的伤害到了肯恩的感知。

【战旌集会的决议通常需要投票,你只有最后的发言机会,如果你依旧我行我素,那鲜血会染红遗迹的台阶,南疆和北境之间的全面战争将从红枫高地开始爆发。】

霍叟松开手,碾碎了被烧干的皮肤。

弗伦冈铎也抖掉巨刃上的冰块,捏紧拳头的时候传来了冻僵的骨爆声。

肯恩盯着下面的诸位战旌,沉默许久,他知道无数人都在等待巫祭宣告结束的钟声,而那个时候就会决定出自己的命运。

“我……被冬母召见的那夜,桑顿卡亚被漆冰使徒的前哨屠戮,呵,更糟糕的是,在灾难降临前的几天时间内,劫掠者和悍匪才轮番光临过我的村子。”

肯恩娓娓道来的语气透着平静。

战旌们知道那种感觉——无处不在的威胁,生存何其艰难。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起各自部落内最不堪回首的记忆,现在看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同样背负着相同的沉重,忍不住爆发出叹息,周围的戾气也在逐渐平静。

“你们想知道怎么变成神启吗?”

肯恩的话又掀起一阵沸腾,随后他抽笑了两声,大家便知道自己被玩弄了,那些想要他死的声音再次响起来,不过并没有夹带那么多的敌意。

“我庇佑过阿基拉的子民,彼司唯仑人的起舞者对我献祭。”

肯恩回忆起从克厄村返回时候的盛宴,他说自己的部落是用流民组建起来的。

“我可能比你们大多数人都尊重信仰,实话实说,我的部落里有无数种图腾被刻在冬屋前的窗框上,每个人侍奉或者遵守的文化传统都不太相同,但我们相处得很和谐,谁都不会冒犯到谁。”

广场中传来难以置信的冷笑,当然还有更多人在聚精会神地听。

这种部落真的存在吗?

帕洛图斯比每个冬天因为信仰爆发的战争不计其数,而每当猎季,为了各自部落的资源,那些流血和排外几乎刻在了骨髓里。

“我作证!”

梅苏特在广场中喊道,她的泪痕已干,依旧颓丧地瘫坐在地上,目光从格马的尸体向上移动,跟观众们一起看向高台上被包围的年轻人。

肯恩说:

“瞧瞧看,可笑的是,在听见这些东西之前,你们就直接将我和我的追随者划归成敌人!”

肯恩长长的叹息在寂静的广场上格外清晰。

他仰望着斑驳黑暗的头顶,说出内心真实的想法:“我懂你们的领导方式,传统和阵线往往比个人情感更加重要,所以你们轻易地就被格马调动起了仇视的情绪。”

肯恩看向下面乌泱泱的人群:

“对于你们来说,仇恨比明辨是非更简单,更省力,也更能够促进团结,可是这些决定就意味着有无数善良美好的东西被忽视,有无数鲜活的生命要为这些无端的战争付出代价。”

肯恩的话逐渐剑走偏锋。

“部落的战士们应该要明白自己在为了什么而战斗,诸位领导者们,旧神们在桑顿卡亚选择了我,在荒野战场上选择了锡蒂,或许就是因为我们懂得这些浅显易懂的道理。”

“够了,年轻人,你……”

北方两姐妹似乎已经不能够容忍,可是广场中央静悄悄的。

“战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肯恩露出欣慰的表情,脱口而出此时脑海当中回荡的话语,“为弱者执旌……诸位……”

……

此时,荒原的战场上,战士刚刚苏醒。

她的双眼是睁着的,但看到的只有一片厚重的黑暗,压得她喘不过气。重压之下,她的气息渐渐消失。她费力地缓缓抽进一口气,口鼻里填满了鲜血和内脏的味道,如同置身于屠宰间。空气中还有别的东西,一种微弱、辛辣、腐蚀性的气体,正在偷偷爬进她的肺。

她身边的重量发生了转移。她听到某种沉重的东西落地,是死气沉沉的肢体摔进泥里的声音。黑暗一块块褪去,她渐渐看清自己的困境。血迹斑斑的碎布。被打破的板甲。被蹂躏后的冰冷肉体。

尸体。她被埋在了无数具尸体下面。

反抗、逃跑和求生的冲动占据了她全身。一股垂死挣扎的热流贯穿她竭力的身体。她用力挣脱,左右两侧交替着为自己扭开空隙。她看到了发丝一样细的开口,难以辨认的光线照了进来。她的狂乱品尝到了希望的味道,开始抓挠、爬行,断断续续地喘着气,把那道开口撕得再大些。

她的手伸到了外面。冷风灌进来,她贪婪地大口吸气,但那剧毒的苦涩味道依然混在其中。她感觉舌头表面裹满了那个味道,顺着喉咙钻了下去,不由得一阵干呕。她用力将一只手推到外面,然后将自己往外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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